第三十七章 索菲亚的回忆

    我是索菲亚。

    曾经，我也拥有一长串的姓氏，但是，那也只是曾经而已。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那些故老在世时，依然坚持着称呼我为公主，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承认那已经消亡的一切吧。

    那个曾经存在了将近两百年的王国，和延续了远超过两百年的家族。

    时间是最公平的，身边的人一个个最后地都走了。

    到底是去见了哪位神祗，我不知道。可能是光明诸神，可能是龙神，也有可能是北方诸神吧。

    父亲很早，就为了一个**，和人决斗死了。心脏被刺了一剑，一直一直流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离开了人世。我想，他这样，并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是不愿意自己自己的荣誉受到挑战。也有可能，是觉得恢复原来的那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吧。

    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是王国故老的孩子，身上也流着相同的血脉。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穿着黑色的衣服，躲在房间里做女红。越来越消瘦，然后在一年之后，也跟着父亲去了。两人会不会见面呢，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拜托他们将母亲大人的灵枢和父亲大人葬在了一起。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家，就只剩下一个家了。然后，这个家，少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之后，也就不再是家了。

    于是，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需要养活自己。

    天真烂漫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我需要为明天的面包发愁，为了身上的衣服发愁。

    那时候，我才12岁。我被人从房子里赶了出来，他们说他们都是债主，没有把我拿去卖掉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随身携带的，就只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了去年的衣服。

    先是家里以前的女仆长收留了我。她有个酒鬼老公，每天喝的醉醺醺地回家，然后开始打老婆。不过女仆长也会打他，于是互相打，还互相吼。不过大概的意思，我听懂了。她在家里服侍的那几年，其实并没有拿到多少的工钱，特别是最后几年，都是白白地给我家里干活，所以她收留我，她的酒鬼老公不高兴。

    她确实没什么钱了，这个月交房租的时候都是数着铜板一枚枚地给她的房东。然后她的酒鬼老公还要问她要每天的酒钱。于是她就去给人家洗衣服赚钱，每天都洗的双手通红回家。

    我收拾自己的行李走了，是在一个有很多星星的夜晚。脚上，是她前一天刚刚为我缝好的鞋子，是一双布鞋。很暖和，我好想谢谢她。

    走了好远，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过了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就开始了我打工的生活。

    曾经有给人刷过碗，打破了几个陶器，老板给我结算了工资，就让我走了，说不希望我再去祸害这些珍贵的器皿了。

    也有给人洗衣服，但力气小，每天都洗不了多少。还以为使力不均，敲破了几件衣服。

    也有在菜市场给人看摊子，但总是看不好，被人偷去东西。

    也有在蛋糕店里当学徒，但是不小心弄坏了给弗兰肯多大公准备的生日蛋糕，所以也没做长久。

    我一直笨手笨脚的，但是大家都很照顾我，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然后我到了14岁，茅斯先生找到了我。

    他是王国故老的孩子，不过他因为捐献了不少东西给弗兰肯多公国，而且打点好了关系，所以得到了这边的爵位。

    我认为他是个懂得变通的人。

    他请我去给他当女仆，一个月1个金币。我从来没有拿过那么高的薪水！我想我当时睁大眼睛的惊诧样子肯定很好笑，他也肯定在暗地里嘲笑我。

    他曾经是我家族的仆人，现在我却成了他家的女仆。

    我穿上了精致的女仆装，穿上了崭新的皮鞋，踩在打了石蜡的地板上。鞋跟敲在地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啊，这是多久没有听到的声音。

    我发现了他那灼人的眼神，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

    “索菲亚小姐，你真漂亮，当我的贴身女仆好吗？”

    “什么是贴身女仆？”

    “贴身女仆就是，专门照顾我的女仆。别的活，都可以不干。”

    “这样子好吗？”怎么可以拿了工资却不干活呢。

    “我不反对，而且你看，我现在还是单身，没有人会来干涉这件事情。”

    他让我晚上去他的房间。

    到了晚上，我去了他的房间，照顾他的起居，在给他换睡衣时，他一把抱住了我。那如野兽一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接下来，就好好地服侍我吧。”

    “什、什么？”

    “贴身女仆，就是这样的，不要奇怪。”似乎有安慰的意思，但是那粗重的喘气，直喷到脸上，带着晚上的葡萄酒的酒气，让人犯晕。

    他伸手拉开了我身后的蝴蝶结，围裙掉在了地上，然后是罩衫……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只剩下了内衣。

    年少时的教育，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

    “不行。”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他已经嘴里发着**，抱住下半身蹲了下去。

    那身女仆装已经不能要了！

    我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穿上自己来的时候穿的衣服，一边穿眼泪一边止不住地流下来。

    不知道，不知道这是屈辱的眼泪，还仅仅是被吓到了。

    他拿着棍子冲进了我的房间，我抱着自己的行李跳窗逃走了。跑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等到了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才发现，脚上都没有穿鞋子，大概在逃跑的时候跑丢了。

    外面在下着雨，好大的雨。

    为了这份女仆工作，我辞掉了那份做的最长久的临时工作。一时间，在这倾盆大雨里，我都不知道我该去哪儿。

    我去山上，那座山叫做“王子的守护”，听说是为了纪念费尔南多神圣帝国末期的一位王子。我去山里，拿细藤条编了个篮子，然后在郊外摘了鲜花，回城里去卖。

    没有早餐，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然后，当然也没有午餐。

    真的会有人来买花吗？连我都有点不相信。人们匆匆地路过，或许晴天他们会有闲暇买花吧。

    雨还是在下，脚泡在水里很冷，而且，很饿。

    一个男孩子走过来，看起来，年纪似乎和我相仿。

    “那个，先生，你买花吗？”

    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看到了很奇怪的事情。

    过了那么久，才有人停在我眼前，真的好希望他能把这篮子花买下来，但是我知道，这篮花可能真的有点……

    “先生……”

    “咳咳，”他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你这花，怎么卖？”

    “这一篮子，30铜币。”

    “咳咳。”

    这次他是真的咳嗽了，难道是太贵了吗？确实简陋了些啊。

    “很，很贵吗？觉得贵的话，我可以再便宜一些，25铜币吧。”

    “那个……”

    他还是吃惊的样子，难道真的很贵吗？

    “还是觉得很贵吗？我再便宜点吧，20铜币，行行好吧……因为编这个篮子也花了我好多时间呢……”

    他看了看篮子，然后叹了口气。

    不会就这样走开了吧……我这样担心着，真的很饿了，他要是还是嫌贵的话，我就15铜币卖给他吧。

    “那个……”

    “嗯嗯，我知道了。”结果他应承了下来。

    “那么，先生，您打算买吗？”

    “咳咳，嗯嗯，是的。”

    他掏出钱袋，里面乱七八糟，然后数了20铜币给我。

    “这些钱会拿去做什么？”

    好奇怪，当然是先去买东西吃咯。

    “我会去买黑面包。”黑面包很便宜，本来还打算买面包屑了，不过他很慷慨地给了20铜币。真开心，我将篮子递给他。

    “不先买双鞋子吗？”

    “鞋子……冬天还早呢，而且……而且……”好饿，我开始在回忆那黑面包的焦香味了。

    “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吗？”

    “嗯……”

    “一直都在这里卖花的吧？”

    有时候找不到工作了，就会来卖花。

    “有时候也会到别的地方去。”

    他数了数钱袋里的铜币，给自己留了一些，然后把剩下的都放在我手上。

    “这是付给和你聊天的钱。”

    “啊、先、先生，可是……”我一阵慌乱，脑子里开始回忆刚刚过去的事情。

    他又从内衣里掏出两枚银币，“我也不知道这些能不能买双鞋子，但是至少，光着脚在街上跑，让露西学姐看到了，她会不高兴吧。”

    “不、不要！”

    我只拿走了我该拿的钱，然后逃走了。

    因为，我再也不愿意随便相信别人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