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尾声
坐在轮椅上的这位，年纪也并不是很大，四十多岁，五十出头的样子，但却是满头白发，戴着眼镜，很斯文，身后推着他的是个年轻人，穿着很普通，戴着一个鸭舌帽，看不清脸，给人一种很内向的感觉，也是文文静静，一看就是那种忠厚木讷的人。这两个人出现的很突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是从几楼下来的，但是可以肯定，刚刚电梯并没有运转，毕竟在场的人很多，电梯一运转声音虽然小，但是也不是没有，再加上这电梯不是原装，运行起来声音更大。 这轮椅上的人说完这句话，再看孙老师，整个人状态就不好了，他原本就被我打的满嘴是血，躺在地上像是不能动了一般，现在却是如疯了一样，蹭的就站了起来，指着轮椅上的人怒吼道：“你说谎，不是你做的，是我！”此时孙老师是彻底的疯了，我见过疯子，我曾经在高三复读的时候，所在的补习学校与本市最大的精神病院只有一墙之隔。每一个疯子的表现都各有不同，但是他们和孙老师都有一种特性，那就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人是个疯子。 他张牙舞爪的要冲过来，但是却又很畏惧，只得站在原地怒吼道：“这不是你的，这是我的！是我的！”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拍的很响很响，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忽而冲着我说道：“你现在进去再试试。” 我一愣，此时的转变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结合孙老师之前的表现，他说的那些话，那些急于证明自己的话，却让在场的人全部都明白了，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才是这个技术的拥有者和发明者。 他的话很有魔力，让我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走进了电梯，然后按照之前的流程一丝不苟的cao作了一遍，然后就是等待，依旧是那种漫长的等待，但是我的心却非常的平静，我看着镜面上苍老的容颜，整个人的思维或者说思考能力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思想的行尸走rou，盯着镜面中老年的自己。 然后，我就昏了过去，没错，这一次我就这样昏了过去。在昏倒的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强有力的跳动了一下，然后眼前一片漆黑，我就失去了意识。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方子策站在了我的身边，他看到我醒来，很高兴，递给我一个镜子。 我拿着镜子看着镜子中年轻的容颜，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狂喜。朋友们，大家一定会觉得我是在撒谎，但是当你有过我这样的经历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本你最期待的事情真正的发生了，真正的出现了，你并不会有之前想象的那样兴奋，甚至是手舞足蹈，这些都没有。 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不，这就像是一场随时会发生的梦一样，我的脑子很清醒，很冷静，但是却无法捋顺自己的思维。我放下镜子，叹了一口气，许久，才问道：“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方子策递给我一杯水，愣了好久，摇了摇头，道：“很荒诞。” 是啊，很荒诞，这并不是小说不是故事，小说故事会有始有终会，会有起因高潮和结束，但是这是现实，一场看似很荒诞，但是却是现实的事。整件事情在我昏倒的一瞬间，在我眼中，这件事就这样戛然而止。 “其实也没什么，起因就是一件很简单的学术造假，孙老师和那个莫博士，奥，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们原来是朋友，孙老师在东参二高任职，急需一项重量级的项目来评级，可以理解为东参二高的评职称吧，然后就盗用了莫博士的技术和理论。而莫博士这个人也很悲剧，他是一个修电脑的，很不幸，因为没有关系，导致他的研究虽然很具有划时代意义，但是却得不到任何官方的支持和认可。”方子策说的很慢，他怕我刚刚恢复无法理解，因此一边说一边看着我的表情，我点点头示意他我此刻一切都正常，随后有些不解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方子策笑着看着我，他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 我站起身，挥着手道：“时空技术，这样一个划时代的技术怎么可能不会得到官方的支持和认可？这是一个可以让我们国家超越所有国家的科技的技术！”我心情很激动，我是一个愤青，此时此刻我还算得上是一个热血青年，没错，我变回了那个青年，我能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方子策难得的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说很荒诞啊，因为莫博士为人耿直，因为他没有关系，因为他是平头百姓出身，往上数十辈子，他们家都是这个社会中最底层最底层的人。而孙老师却不同，他有关系，他也有能力，他的弟弟是一个很有实权的人。” 我依然很不解，道：“这，他既然能够研究出这套理论，并将这套理论变成实物，那么他完全也可以凭借聪明才智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啊。”我无法理解方子策的说辞，毕竟，现在的社会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吃人的封建社会，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但是已经要比之前好的不能再好了！ 方子策点了一根烟，想了想，道：“是啊，我想莫博士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想用这套理论和技术获得他该有的地位和财富，但是他这不是没有获得么？林野，咱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只是普通百姓。我想起一个动漫中的一句话，哎，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歇尽全力了。你昏迷的时候，我调查了下那位莫博士，他没有上过学，从小就残疾，父亲酗酒，母亲的神经有问题，家庭经济很不好，父亲在他十五岁时就去世了，然后他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打工自学，后来娶了一个被拐卖的女子，那女子也是精神有些不正常，剩下了一个儿子后就失踪了。昨晚推着他的是他的儿子，从小就有十分严重的自闭症，是一个快递员，你能相信么，那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 他说的很慢很慢，像是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方子策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内心那像是火山即将爆发的情感。 “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地下通道，其实如果是其他人来设计的话，会有更简单的方法，我询问了一个教授，他说，那种东西其实欧洲就有，只不过需要改装一下，我将莫博士设计的那个地道说给他听，那位教授却嘲笑说那是最愚蠢的办法，甚至说能想出这样方法的人，一定是个坐井观天的天才。林野，我问你，欧洲有这样的机器，莫博士不知道么？我想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还要设计一个那种简陋又危险的通道？因为他没有钱，他想将这个东西做出来，但是他没有钱，没有人投资他。” 我依旧是无法理解，只得说道：“这个莫博士也算得上是一个科学狂人了，一般这样的人情商都不会太高，他那样的理论，怎么可能会没有人给他投钱？只不过他没有去寻找，如果他去找，一定能找到。” 方子策只是微微一笑，道：“还是那句话，林野，莫博士的朋友圈太窄了，他认识的人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大都是工人和农民，你想一想，当年马云急需资金的时候，国内的富豪大鳄们谁愿意相信一个听起来满口大话的人？”他说着递给了一张纸，道：“莫博士也寻找过投资人，他在十年里给无数人写过信，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全国知名的大学校长他都给写过信，甚至将自己的设想和基础理论都写了下来一起寄给那些人，但是一个回复的都没有，很多人甚至都没有收到。” 这是一张A4纸，纸上打印着一张看起来很古老的纸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字很小，但是很工整，开头就是敬禀者三个字，然后紧接着开门见山，莫博士的时空理论详细的记述了下来，可惜只有一张。 “一共一百三十封，每一封全部都是手写，但是基本上都找不到了，那个时候莫博士连打印的钱都没有，林野，你能想象，这样一个划时代的技术就这样埋藏在废纸堆里十几年，无数科研精英们动用了无数资源都没有达到的领域，就这样一字不漏的写在了这样的学前班儿童用的劣质写字本上。你知道那个银色的罐子造价是多少么？不到五千块钱，后来我们打开了罐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是莫老师在废品站花费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淘出来的，而孙老师仿制的那个，造价是十五亿，十五亿的东西到头来废物一堆，五千块的东西却能让你返老还童。”方子策说道这里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最可笑的是，莫博士有一次费尽心机终于混入了一场圈内的学术研讨会，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研究成果推荐给参会人员，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讥讽，他们不认为一个没上过学的瘫子能够研究出他们这群精英们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当然，还是有人有些兴趣的，就是那位孙老师，然后呢，盗用。” 方子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方子策，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很久，我们俩都没有说话，直到天黑了下来，我才张开嘴，有些嘶哑的说道：“后来呢？”关于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多加评论，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情，我心中涌起一股对某些事物的绝望。 “后来，国外有个很有名望的教授偶然间发现了莫博士的理论，然后就是喜剧大团圆，莫博士受到了该有的礼遇和待遇，得到了一个很有钱的机构开的一张无上限支票，那晚莫博士出现在哪里只是为了揭穿孙老师发泄一下多年的不快和委屈，顺便也解救了你，然后，就消失了。”方子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消失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我一愣，追问道。 “科学家虽然有国界，但是我的科学是为了全人类。”方子策说道，他走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叹道：“也许这是他的承诺，也许只是他的感慨。” “其他人呢？”我无法赞同和理解这位天才的话，但是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询问其他的事情。 方子策转过身笑道：“正义永远都要战胜邪恶的嘛，最后冯耀因故意杀人罪被捕，石沿枫无罪释放。”我一愣，随后呵呵一笑，捶了他一拳，道：“你这话怎么满满的酸味。”我们俩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恢复到年轻样子的我马上就联系到了张德帅，邀请他出来搓一顿，他自然是十分的乐意，我们好久不见，见面之后都喝了不少的酒，张德帅说自己马上结束在杭州的实习，回到徐州，问我有什么打算，在酒桌上我并没有将我最近的经历说给张德帅听，他一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自然也是打算回去，于是和他约好再在杭州待一个月，等他实习完一起回去。 这场酒喝到了凌晨一点多，我们三人才分开，方子策带我回到了宾馆，并顺便在前台交付了一个月的房钱。 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会和他客气，方子策和我回到宾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互道了晚安之后就各自睡下，那一觉是我最近一段时间睡的最踏实的，也许是恢复了年轻，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反正我是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方子策已经离开，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林野，我有急事，先走了，不用等我，过年回家见。” 我拿起火机，点着烟，顺便将这张便条烧掉，呆呆的坐在了沙发上，回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 整件事情，从最开始到最后，都是那么的匆忙，我像是被突然插进这件事中然后又突然被拔了出来。整件事情还有很多的疑点，比如花小生这个人，比如那个地产商胡静海口中说的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铁块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石沿枫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红蝎子军团和冯耀之间到底又有什么合作、东参二高到底什么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游隼那里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周海丰失踪又归来这件事我并没有详细的了解）。 最让我不解的是出现在冯耀书房中的罂粟那条线索，到底是巧合让我们歪打正着的找到了石沿枫还是原本就是指引我们去找石沿枫的线索。 我没有上帝视角，所以我无法将所有的疑点和不解都弄明白，莫博士去了哪里？他是不是投靠了国外的势力？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普通人能够改变的。 这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让我产生一种挫败感和无力感，我呆坐了很久，直到抽完了一盒烟之后才重新站起来，虽然我不明白这件事中这些可能永远搞不清的疑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的心中却突然蹦出了一个声音，我要搞清楚，我要弄明白，我要让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像这件事一样让我产生这种像是在迷雾中的感觉。 我想到了花先生找的那帮侦探，那三个惨死的外国侦探。 我要做一个侦探！ 这个声音从心底突兀的出现后，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坦然的接受了，想起昨晚张德帅问我回去之后想做什么，我心底那个清晰的声音完全可以回答他。 我要做一个侦探！ （《电梯》全文完） 后记：《电梯》这个故事结束的很突兀，它记述了我平生第一次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我写完之后曾给不少朋友看过（当然托词自然是这是我写的小说，请其点评一下），他们看完之后都说，一个好的故事要有序幕、开端、发展、高潮、结局、尾声，你这到了发展之后就直接尾声了，没有高潮没有结局，不算是一个好小说。我是赞同他们的观点的，毕竟这不仅不是一部好小说，这根本不是小说，它是我的人生经历！小说可以尽善尽美，但是朋友们，我们的生活会尽善尽美么？就像是那学术造假一样，就像是石沿枫一样，他们在小说中应该是属于邪恶的一方，最后都是要被消灭的，但是，朋友们，现实中他们会消失么？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