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闯进市政府

    军威乖乖走过去，就见那正是自己的档案。杨主任抽出的那页纸，是自己亲手填写的《入伍登记表》。

    “你看看，这是你自己填写的。青县王庄乡军庄入伍。”杨主任用了一口四川话提醒军威，接着又拿出本市的《安置政策》来，说道：

    “投奔父母亲或者是配偶的，必须有迁移证明书或者是结婚证方可办理。即使是这样，你的军龄只有三年，按照城市籍的转业干部安置政策，也只能享受复员军人待遇，不能列入转业干部安置计划的。”

    “可是，国务院文件不是明确规定，副团职以上转业干部都要纳入安置计划吗？”军威见对方要对自己封口，就拿出国家宣传过的政策规定来。

    “这个……要看各地区的具体情况来执行了。”杨主任就开始解释地方规定，“我们对转业干部做出服役年限的规定，就是防止个别的军官提拔之后立即申请转业，不能坚持正常工作的问题。”

    “我不排除有这样的问题。但是我是参加过国际军演行动后的立功受奖者，因为特殊原因才申请转业的，而且也是经过首长批准的，不应该成为地方政府拒绝安置工作的理由吧？”军威想了想，觉得这一条政策法规很可能就是出自于这位杨主任之手，不得不申诉起自己的理由来。

    “这个……”杨主任大概没有见识过军威这么说话不客气的转业干部，但是军威说的理由他又实在是不好反驳，吱吱唔唔了一会儿，就把档案往崔部长面前一推，请示似的说道：“崔部长，他这情况，真有点儿特殊性呢。你看看……”

    崔部长见杨主任把球踢给了自己，并不推诿，而是抽出档案袋的个人鉴定材料认真的阅读起来，随后说：

    “军威同志，看这份鉴定材料，你在部队真是个奇才呢。不然的话，也不会小小的年纪就当上上校副旅长了。但是，市政府的安置政策，我们没有权力突破。这样好不好？我们按照特殊情况研究一下，再请示一下上级领导。你回去听信儿好不好？”

    崔部长果然不专为大领导，说话并不是一口回绝的口气，而是留有余地。军威听人家部长这么说话了，哪有再纠缠下去的道理？随后站起来，向两位领导敬个礼，说道：

    “谢谢领导的关心，军威在部队因为特殊原因没能有更大的发展，回到家乡，定为家乡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请领导给我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很好！”崔部长听军威的话，似乎是很欣赏，张开笑脸赞许地说道。而那位杨主任和两个年轻人，对这种豪言壮语似乎都听腻了，只是微微一皱眉头。那意思是：你快走吧！

    军威退出了军转办，正愁如何走出这迷宫般的楼层，军红突然在拐角处出现了。

    “军红，你没有走？”军威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儿等待自己。

    “如果我走了，你怎么走出去了呢？”原来军红真的是为他着想呢。

    “谢谢，耽误了你半天的时间。”军威由衷地道谢。

    “没什么，你和他们谈的怎么样？确定任职的去向了么？”军红小声地问他。

    “有点儿麻烦事。”军威也不隐瞒事实，将自己的情况与政策规定有出入的事说了。

    “这……你得找找关系了。”军红听了，眉头一皱，似乎是为军威的事担忧了。

    “军转办这么个大衙门，得找什么关系才能橇得动？”军威有点儿茫然了。

    “当然要找市级领导了。起码，职务得比崔部长高的人吧？”军红提示他。

    “实在不行，我就得去找市长大人了！”军威忽然想起早晨干部处长打来的那个电话。

    “怎么？你认识市长？”军红听了军威的话，暗暗地吃了一惊。

    “我一个小兵哪儿认识市长？我们部队的一位领导，他是市长的外甥。”军威毫无戒备的说出了这层关系。

    “你那位部队的领导，是不是姓韦？当宣传处长？”军红出其不意地问道。

    “这……你怎么知道的？”这一下，轮到军威惊讶了。

    “我会猜。”军红俏皮地对他扮了个鬼脸，那其中的意味让军威琢摸不透。

    “不过，你想找市长大人走后门可不容易。他是个黑脸包公样的人，如果想让他搞不正之风，小心碰钉子啊！”军红看到军威迷茫的样子，就提醒他。

    “这有什么？我不过是主张一下自己的权益。不送礼、不行贿，不想谋取私利，更不会让市长犯错误。市长有什么好担心的？”军威光明正大地说着自己的理由。

    “那就试试看啦！或许是市长大人能对你网开一面呢！”军红说话就随意起来，这时候，又回到当初进入大楼的门口了。两个人在台阶那儿握手告别。

    回到旅社房间里，军威看看摆放了一地的行李箱包，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这一次去“军转办”，他是以将士凯旋的姿态去的。

    心里原以为安置部门会以慰劳将士的姿态欢迎自己解甲归田，重新创业的。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是一别冷冰冰的样子。那些政策法规，竟然会让他们加上了附加条件？

    在部队，军官们每到评定军衔时，都会用一个段子调侃自己：不管上尉中尉，到了地方都无所谓；不管上校中校，到了地方都无效；不管大将少将，到了干休所都一样。

    那时候，一旦有人说这些段子，孙政委就批评他们意志消沉，动摇军心。现在，这个段子，起码在自己的身上验证了。他这个上校，不就真的无效了吗？

    一个军龄限制，就把你在部队的所有辉煌的成就一笔勾销了。自己这个曾经主持炮旅工作、呼风唤雨的副旅长，现在不要说再耍威风，连家门都登不了了。

    心情不好，索性关门睡大觉！好在有这么个栖身之处，也没有人管束自己。军威展开被褥，正要关门上床睡觉，手机铃声响了，是个本市电话号码，他拿起来接听，对方自称是军转办的刘金华。

    “刘金华你好，我的事儿，还需要你在领导面前美言啊！”军威现在的事情正卡在军转办，那儿的任何人都是他必须恭敬的。

    “没有问题，军威，我问你，你是怎么认识军红的？”对方竟然会无厘头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是去组织部办公室问路才认识她的。”军威坦白的说了，接着又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打电话是想提醒你：你的事儿确实是不符合政策规定的。如果想要我们突破政策的话，必须有市级领导发话才行。我建议你，抓紧时间找一找关系。”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马上着手做这件事儿。”军威听了刘金华的话，觉得确实有道理。就答应马上动作，但是他不想说出韦处长与市长大人的关系来。尽管这一层关系让他有了很大的底气。

    上午眯了一觉，午饭之后就不困了。军威从饭馆里出来，琢磨着如何去见市长大人的面。听说，现在官员都是爱钱的。如果想办事，不送礼不送钱是没有作用的。

    想想自己一个转业干部，本来是地方安置政策不合理去向市长大人讨公道的，现在还要送钱给他，就觉得心里窝囊。

    可是，听军红说，这位市长大人属于黑脸包公型的，不开后门，不搞不正之风，那么，自己想的送礼、送钱的事就属于多余了。

    又一想，自己找市长虽然是为了安置自己的工作，但是他要找市长大人的实质性问题是质疑转业干部安置政策的事，属于工作上的问题，既然是这样，自己光明正大地去他的办公室里见他的面好了。

    记得在部队当旅长团长期间，不少的连队基层干部和战士找自己解决个人问题，有的找到自己的宿舍里，有的找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相对于那些提了礼品去宿舍找自己的人，他更喜欢部下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谈事情，在办公室里谈，属于工作，没有思想压力，当领导的决策也方便，然而，一旦去了自己的家，正常的工作问题也变成了走后门不正之风了。

    自己的职务虽然不能和市长大人相提并论，但是，事情的性质都是一样的。想到这里，军威不想再搞那些送礼送钱去市长家里的歪门斜道，而是直接去市政府办公大楼，闯到市长大人的办公室里去。

    看看自己的一身军装，那些无效的上校军衔，军威心里想，我身边没有一兵一卒了，如今这一身行头，不过就是个通行证，今天上午顺利闯进了市委大楼，下午为什么就不能借它闯进市政府大楼里去呢？

    与古色古香的市委大楼占据了市中心地带不同，市政府这栋现代化的建筑建在了新开发的市郊。大楼门前的广场虽然在市郊显得有些空旷，依然有不少的车辆穿梭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