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短暂相别话离伤
“已经什么时辰了?” “呃……回念卿姑娘,已经子时了。” “容渊哥哥倒是好兴致啊。” 紫极和紫衣尴尬的立在回生谷谷门处,身前是已经在这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柳念卿,这丫头今儿也不知又抽了哪门子的邪风,下午时去紫音阁寻他们公子,结果得知公子陪着聆歌姑娘到阳明镇看祭山神去了,她一张俏脸霎时变了几个色儿,咬着银牙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了,直跺脚骂聆歌姑娘是个出尔反尔的狐狸精。 紫极在一旁听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幸亏他们公子不在,若是让公子听见了,刚消停几天的回生谷怕是又要惹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们公子是万年无波的世外高人不假,性子淡的就像是幽冥湖里的水,滴在身上,直能冰到你的骨子里去。可前提是别遇着和聆歌姑娘有关的事,否则冰水烧开了变沸水,立刻六亲不认的能把你皮rou烫开了花!偏偏柳念卿就是个不怕死的,见天儿的往公子这添柴火,也不怕哪一天引火上身! “念卿姑娘,夜里风凉,时辰晚了您先回去歇着吧,等明儿公子醒了,您再来找他?”紫衣赔笑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个活祖宗请回去,免得公子回来她再说些不中听的,闹得大家面儿上不好看,今晚谁都甭睡了。 “你们俩都不要劝我!今晚我一定要站在这等他们回来,他们一夜不归,我就站在这里一夜!” 紫极心中泛苦,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哎呦我的好姑娘,您这是何苦来的?紫极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您在咱们谷里的位置仅次于咱们公子,您还争什么呢?公子说过会一辈子看顾您就绝对不会食言,您又何必做公子不喜欢的事? 咱们公子不是面人儿,总有点脾气,您这一来二去真的惹恼了公子,最后伤心难过的不还是姑娘您?您就听紫极一句劝,先回去歇着,这么晚了,一会公子和聆歌姑娘回来,你看着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柳念卿站在下风口,夜风萧瑟,吹得她身子不住地打颤,可是身子再冷也没有心里冷,她不甘心,今晚要是不看见他们,她会憋闷而死!虽明知容渊会不悦,可她顾不得了,她一定要当面质问他! 见柳念卿没反应,紫衣和紫极对望一眼,眼里皆是无奈,正在紫极考虑是不是要再一次敲昏她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伴着这清幽月光,让人恍惚觉得有仙子驾临。 唉,怕什么来什么,紫极和紫衣均是伸长了脖子向远处望去,这一夜,谁都甭睡了! 待那笑声越来越近时,谷门处的三个人皆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一个晃神看花了眼,那是他们高高在上的谷主?是他们不敢亲近的容渊公子? 只见锦衣公子上身微微前倾,背上背着的女子巧笑嫣然,开心的正在同他说着什么,两只垂着的脚还在随意的踢荡。那女子自然是聆歌姑娘没错,而那唇角带笑,安静的听着女子说笑的男子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容渊公子。 紫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谷主的威仪……不要了?再斜眼一瞥柳念卿,坏了!这丫头憋着劲的不定一会怎么发疯呢…… 待容渊和聆歌走近时,自然也看见门口恭候的三个人。聆歌一惊,作势就要跳下来。容渊紧了紧手臂:“怎么了?” “快让我下来,被他们看见多不好。”聆歌发急,那三个人像是看着怪物似得瞅着他们二人,让她浑身不禁一颤。 容渊唇角挑了挑:“我背着自己喜欢的姑娘,也要看别人的脸色?” “不是不是,其实是我腿麻了,下地回回血而已。” 聆歌这样说容渊才不情愿的将她放在地上,又跪蹲在地上为她捏了捏腿:“好点了吗?” 聆歌一副被雷劈到的神情傻愣愣的看着容渊优雅的跪蹲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她小腿上轻柔的拿捏。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柳念卿,果然她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那副恨出血的模样像是把利刃,直刺的聆歌心惊胆寒。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已经好了,不麻了不麻了!”聆歌急忙将容渊拉起来,见他衣摆沾上了浮尘,又慌忙的给他拍了拍。 容渊这回倒是没拒绝,乖乖的站在那里看着聆歌为自己忙活着。聆歌收回了手,这才直起身子看向他们三人:“呦!好巧啊,你们在这……赏月呢?” “容渊哥哥,您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容渊负手而立,月光下越发显得他丰神玉朗:“出了何事?” 柳念卿红了眼睛,自从上次坠湖之后容渊便对自己不理不睬,她知道他还在为着自己辱骂聆歌生气,可那又怎样,她总会让容渊哥哥知道,只有自己才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着想,为他好! 柳念卿吸了口气:“容渊哥哥您是回生谷的谷主,如今您这样做,是要弃谷里的百余人不顾吗?” 聆歌立在一旁不敢插嘴,甚至不敢看柳念卿的眼睛,前几日自己刚和她大言不惭的保证过绝对不会留在容渊身边,转天儿便和他幽会至深夜方归,难怪柳念卿恨她恨到剥皮断骨。 这会她真是一点脸都没有了,想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只是想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和他在一起,她大人大量就在容她一些时候吧。可是这话她不敢说,也说不出口,只能躲在容渊的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日已晚,明日再说吧。” 容渊不喜柳念卿的胡搅蛮缠,拉起聆歌的手便向谷里走去,紫衣和紫极一回神立刻疾步上前跟在他们身后。 “容渊哥哥当时救云姑娘用的是往生诀吧?” 容渊脚下的步子一顿,停在了原地,聆歌不明所以,却见紫衣和紫极瞬间变了脸色。 “容渊哥哥,往生诀虽可起死回生,却要自伤心脉五分,以前老谷主在世时明令禁止你再使用此法,难道您忘了吗?即便如遇危难,不得已使用了此法,必须立刻闭关半月来调息疗伤,如不,轻则心脉受反噬而损,重则心脉衰竭而亡。 可自从聆歌醒来后,您可有一天闭关疗伤?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难道就不顾这回生谷了吗?谷中百余人都养靠您一人而活,您现在却为了云姑娘,对自己身体置若罔闻,是不是连这回生谷您也不管了!” 柳念卿句句泣血,听得聆歌如五雷轰顶,气血上涌,容渊背对着自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柳念卿说的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为了救她竟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情分,她这一生该用什么来偿还? “容渊……她说的……是真的吗?骗人的吧?” “骗人?”柳念卿含泪冷笑“你以为上次容渊哥哥为什么生病?就因为坠湖或者是忧心?他是回生谷谷主,连你我这样的小女子都没什么大碍,他却会一病数日?” 聆歌不敢置信的绕到他身前,仰着头看他,她的手脚冰冷,想去拉他的衣袖,却又不敢触碰他。容渊笼在银辉中,显得愈发的不真实,他低头看着自己,凤目中的神色令人疑惑,带着怜惜和无奈,聆歌颤抖着双唇:“你疯了吗?” 容渊不语,他疯了,他早就疯了,他想时时刻刻的看着她,闭关半月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久了,他怕自己闭关出来后便再也找不到她了:“你别怕……我没事。” “没事?”聆歌歪着头,似是努力的辨别这两个字“如果、如果你出事了……容渊……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容渊心中大惊,凤目中有瞬间的狂乱,原来他们的性命早就不知何时便连在一起,她痛,他便生不如死,他亡,她便要追随而去吗? 容渊小心翼翼的轻抚上聆歌的脸颊:“傻姑娘,我不是好好的吗,你还在这里,我放心不下,哪都不会去。天庭不去,阎罗殿也不去。” 冰冷的手覆容渊的手背上:“这是你说的,无论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 “好,我应你。” “答应我,明天就去闭关。” 容渊微微踌躇,他本是极不愿在这个时候闭关,可眼下如果不答应聆歌,只怕她会更加担心。也罢,他可以缩短一些时日,兴许十日他便可以出关,到时没了后顾之忧,也好更长久的同她在一起:“好。” 既然容渊已经允了,柳念卿自然没理由再喋喋不休下去。自始至终容渊就没回头看过她,他满眼满心全是云聆歌,他可以为她死,也可以为她生。原来可以左右他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他不是放心不下回生谷,他只是放心不下那个女子而已。 “都回去吧。”容渊并未回头,拉着聆歌的手淡淡道“紫极,明天自己去紫戒阁领板子吧。”说完留下他们三个人拉着聆歌便走了。 紫极一下子垮了脸,他们公子这是怨他把柳念卿留在这扰了他和聆歌姑娘。没辙,他留在容渊身边就是为了帮他解决麻烦,麻烦没解决惹了他不快,不能打念卿姑娘,就只能可怜了自己的屁股了…… 紫极一脸哀怨的看向柳念卿:“我的好姑娘啊,咱回去歇着吧!您今儿有功,劝了公子他老人家明儿闭关,公子到哪都能记着您的好呢。” 柳念卿紧咬着下唇,恨恨的看着愈行愈远的两个人,只觉一颗心恨得要滴血,他哪是在打紫极,明明就是在打自己:“云聆歌——” 自那一夜后容渊便听话的开始闭关。在闭关那日的清晨,聆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看见容渊穿戴齐整的坐在她榻边看着自己发呆。 聆歌先是一惊,之后便气不打一处来的急忙拉好锦被将自己捂了个瓷实:“容大公子!你、你怎么进我闺房!” “回生谷都是我的,这里的哪一处我不能来?” 聆歌气结,就应该立刻找来谷里的老老少少,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所尊崇的谷主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 “我一姑娘,你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进来,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容渊一怔,凝眉细细的思索了会:“是我唐突了。” 聆歌刚想满意的点点头,还行,还知道迷途知返,这口气还没顺下去,容渊公子又淡淡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聆歌险些没昏过去,拿着被子将头蒙住,仰天悲鸣了一声。她藏在锦被里,看不见容渊的表情,只能听见容渊清越的笑声。他拉了拉锦被,里面的人狠狠的一扭,就是不肯出来,他没辙,只好求道:“你先出来,我同你有话说。” “不!我要臊死了,活不下去了,就这么闷死我吧!” 容渊止不住的眉眼带笑,手中微微用力,将聆歌从里面拽了出来,见她憋得小脸通红,又心疼道:“那不成,你若闷死了,我可舍不得。你先别恼,我是真的同你有事要说。” 聆歌见容渊唇边的笑意淡去,忙肃了肃神色:“你说,我听着。” “昨儿夜里念卿说的往生诀你还记得吧?” 聆歌心中一凛点了点头:“记得。” “你别怕,没她说得那样严重。”容渊见聆歌蹙了秀眉,忙心疼的抚了抚她的眉心“别蹙着,我看着心疼。” “你接着说,别是要急死我不可。” 容渊一笑:“往生诀是我师祖容九天悟出的一门可起死回生的医术,那金针你是见过的,往生诀便是需要那金针来施。因施针时需极度耗损内力功法,所以对施针者的心脉会造成反噬。不过你别担心,我轻易不会使用此法,那时是因为你命悬一线,所以才会用往生诀救你。 没有闭关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觉得并未遭太多的反噬而已,如今你说了,我便听你的去闭关。只是这闭关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中途又不可被打扰,否则会遭早百倍反噬,可偏偏留你一人在这,我心中委实放不下。” 聆歌眨巴眨巴眼睛:“容渊……你是在修炼魔功吗?” 容渊一怔:“不是……” “那就好,你别担心我,你好好去闭关,我还有紫衣和紫极陪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容渊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他们在,他才更加的担心:“总之,这段时间你不要乱跑,乖乖的等我出来知道吗?” “嗯,知道了。” “这几日你要按时喝药,无事不要到幽冥湖附近,你不会水,万一再坠了湖里,没有我在,你可真就要去阎王殿了。还有,不要去见念卿,她年轻气盛,脾气又不好,如果我不在,她要给你委屈受可怎么是好?记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紫衣和紫极,他们会尽心尽力的帮你。其余的,万事待我出来再说。” 容渊事无巨细的一一叮嘱着,聆歌没见过他这样婆婆mama的时候,可是她却愿意听,他说的再多她都愿意听。 他对她有千百万个不放心,恨不得时时的将她绑在身边。她若是能变成一块玉佩或者是一方帕子就好了,他放进怀里,走到哪里都带着,也好过这样牵肠挂肚的担忧着。 “还有……”容渊从小指上取下一枚玉戒戴在聆歌的右手无名指上。聆歌低头细看,碧色的玉戒晶莹剔透,浑然天成,贴着皮肤泛着幽凉。容渊见玉戒妥帖的套在聆歌的无名指上,大小竟像是为她贴身而做的一样,沉静的凤目终是掩藏不住惊喜。 待聆歌将视线从玉戒移向他时,容渊才敛了凤目里的喜色道“:这枚玉戒你要贴身带着,万不可取下。” “这枚玉戒有什么说法吗?” “回生谷的人见此玉戒便如见我本人,他们都会听你的。” 聆歌倒吸了一口凉气,作势就要将玉戒摘下,容渊一见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出手一阻:“我这才刚说了万不可取下,你便这么不听话?” “不是我不听话,你这枚玉戒忒贵重了,这就相当于皇帝的玉玺啊!你把它给我戴着,你就不怕我谋朝篡位?” 容渊听了反倒心情大好的抿唇一笑:“无妨,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篡就篡了吧。” 这下聆歌真没辙了,他耍起无赖时照旧的风华绝代,她……拒绝不了。 之后聆歌服侍着他用了早膳,他又是一顿的千叮咛万嘱咐,俩人话别了小半个时辰,容渊才万分不舍的进到紫风阁开始闭关。 聆歌站在紫风阁下,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怅然所失,半个月都见不到他吗?自从认识他以来,他们似乎从未分开过这么久的时间。聆歌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不过是刚刚分开而已,思念就如丝如缕,顺着自己的肌理蔓延至全身,她已经开始疯狂的想念他了…… 之后的几日,日子过得太平,除了紫极和紫衣,聆歌几乎没见过旁人。 这日日头刚好,听紫衣说容渊公子喜欢玉兰花酿的酒,聆歌无事,便想去摘玉兰花为他酿酒。房门刚一打开,便见柳念卿站在门前,聆歌心中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是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笑着道:“柳姑娘怎么来了?” 柳念卿唇边噙着笑,看着聆歌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丰唇微起:“倾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