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欲左闻右难断绝
日头很大，映在天上无端晒得人心生烦闷，楼幽兰打起帘子跳下马车，看了眼府前的这个情形，便能体会到萧条二字是何解释。 漆红的府门紧闭，四周更是有禁卫军严加把手，原本是天赐城里除了皇宫外最华贵的地方，立时变得无人问津起来。 他进去的时候没人拦着，兴许是有消息传了回来，府门一开，一院子的家眷下人正眼巴巴的候着自己。 见着自己终于回来了，就像是见着救世主般，一院子的人有瞬间怔忪，然后像是终于回过了弯儿，哭天抹泪的便扑了上来。 为首的便是木丹，她像是受过了巨大的磨难，整个人消瘦了大半，暖黄色的罩子拢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 她一头扑进楼幽兰的怀里便开始嚎啕起来：“王爷，您总算回来了，您不在咱们都要没法子活了！云jiejie和府里的郎中私奔了！父皇知道后大发雷霆，立刻封了咱们的院子，就连两位小主子，都被太子的人给抱走了！” 楼幽兰听得脑仁发麻，有些木然的被拥着。他没心思瞧她，而是向站在一旁的赵聘婷望去，后者浑身一震，根本不敢去看楼幽兰的眼睛，惶惶的往后一退，恨不得立刻躲进人堆里去。 “玄宁和凤羽一直都在别院里，怎么被太子的人抱走了呢？”楼幽兰低头，有些嫌恶的推开木丹，冷眼瞧着她。 “是、是因为……”木丹突然结巴了起来，怯怯的将视线移向赵聘婷。 楼幽兰冷哼一声，果不其然，这里的事终究逃脱不开这两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一个出谋一个划策，想着法儿的算计聆歌，即便人都走了，她们也要这样不依不饶的祸害她。 “王爷。”赵聘婷神色一凛，眼见着跑不掉了，索性站了出来“云jiejie同府里郎中出走，咱们知道后都惊了一跳，所以才去别院查探情况的。当时臣妾和王妃也都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见两位小主子在那里没了人照顾，这才带回王府的。可是没成想，太子突然回朝，并派人将颜珠、颜真和两位小主子全部带走了。” 赵聘婷缓了口气，见楼幽兰依旧冷着脸色，心里一颤，勉强继续道：“臣妾和王妃都是妇人家，出了这样的事便没了主意，本想派人去给王爷送信的，可是咱们府外突然就增了那么多的禁卫军，甭说是信了，连只飞虫都没法子进出。臣妾和jiejie怕得紧，就盼着王爷回来能给咱们想法子了。” 她说的声情并茂，到了最后竟是泣不成声，木丹见了也是边哭边点头，连声说她怎样担心聆歌，怎样担心两位小主子云云。 楼幽兰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无比的厌恶，这些女人虚伪至极，即便是枕边人还能怎样？比不过他的聆歌，连一根头发都不如！ 他震了一下衣袖，懒得再去搭理她们：“都给本王滚回自己院子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 “王爷！”木丹脸色一白，看见楼幽兰脸色阴郁，便知道他动了怒。 那个女人就有这样大的本事，即便出了这样子的丑事，楼幽兰还是要护着她！只是现在不知道那女人怎样了，她巴不得聆歌永远别再回来，私奔也好，死在半路上也好，总之，离得他们都远远的才好！ “你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楼幽兰凤目一挑，有冷风在眸宇中流动，现在木丹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他说不定真的会亲手将她掐死。 木丹一僵，感觉从头冷到了脚跟子，一股无形的压力迫的自己根本没法子挪动。好在楼幽兰没功夫搭理她，无比厌烦的一转身，由着白桑跟随在自己身边，绕过廊子，转了几个弯便不见了身影。 楼幽然得消息快，所以等他十七哥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等在了沉香院。楼幽兰进了门瞧见他也没什么意外，只是一脸疲倦的窝进软榻里，抬手覆在眼前半天也没个动静。 楼幽然叹了口气，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一圈，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瞧见十七嫂受苦…...后悔了？” 他见楼幽兰不说话，继续道：“这会子可不容得您后悔了，弟弟知道你动了别的心思，但咱们已经走上了这条路，这时候若是半途而废，那大家可真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楼幽然摆弄了下手指上的一枚玉戒：“弟弟倒是没说的，生死没怨言，可那些个大臣和将士呢？他们为您披肝沥胆，您不能为着个女人而罔顾他们的性命啊。” “我知道……”楼幽兰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头疼，刚才瞧见聆歌被抓走了……我心里七上八下疼得没了滋味。老十九，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她又犯了倔，万一真被用了刑，那我可真是……”楼幽兰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尤其是自己对她的爱。 楼幽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里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行至今日早就背离了当日的初衷。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他十七哥……平时放在心上宝贝惯了的人，如今受着一点苦难，他便要立刻六神无主了。 “您眼下可没时候再这么裹足不前了，十七嫂顶多是吃几天牢饭罢了，受不了多大的罪责。可只要熬过这几天，咱们就有了理由去父皇那里告御状，说是太子为了皇位而诬陷手足、残骸皇嗣。到时候燕坪国的事咱们再一并回禀了，还怕扳不倒太子吗？” “唉……我都晓得，只是……”楼幽兰有些烦闷，似乎不晓得怎样才能挥去心中的焦躁。他摇了摇头，眼下的确没时间在这瞻前顾后了，更何况此次是太子率先发难，那就别怪自己嗜血无情了，只是……聆歌若是日后知道了真相，她还能原谅自己吗？ “罢了……孩子送到哪里去了？” “已经派人送去锦绣山了。” “锦绣山？”楼幽兰皱眉想了想“也好，暂且先在那里待上一些时日，等这边的事都过去了再接回来也不迟。” “十七哥放心，那边有人照应着，两位小主子出不了事。” 自打皇后离开了大牢，聆歌总算是被放了下来，两个狱卒豪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拖拽进另一间牢房，就跟甩块破抹布的将她往里一丢，大门一关，再也不搭理她的死活。 聆歌浑身都痛，那些个鞭子简直都要把自己的骨头抽散了架子。太子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一人，想不到发起狠来还真是毫不含糊，若不是皇后及时阻止，这会子她奈何桥都过完了。 只是颜珠……聆歌心下一阵酸涩，这个年月里，还能有什么可以信的呢？她们虽是主仆，实则更像是姐妹，她曾毫不犹豫的救她于危难，甚至拿命来护着着，她那样的相信她，甚至把两个孩子都托付给了阿珠，可到头来呢？她为着个爷们儿，背叛自己时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所以说感情啊，从来都是审时度势的…… 聆歌有些迷糊，神思本来就不清楚，再加上身上的伤实在疼痛难忍，头一歪似晕似睡的迷糊了起来。 睡梦中她也不得安宁，一会是聆风的脸，一会是孩子们的脸，她被折磨的浑身发热，险些就要断了气去。 “侧王妃……侧王妃……” 聆歌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瞧见牢房外有人在唤她，待看清了来人时，才像悲从中来般的叹了口气：“是你……” 颜珠眼眶子一红：“侧王妃，阿珠没脸子见您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能原谅我了，阿珠也不求您原谅，只是您信阿珠一次！幽亲王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您就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吧，只要您和皇上呈了幽亲王的罪行，两位小主子就能立刻回来！而且太子生性善良，他一定会善待您的。” “呵呵……”聆歌有气无力的一笑，兴许是牵动了某一处伤口，引得她紧蹙了眉头：“你说幽兰真的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只看见你背叛我，将我的孩子毫不犹豫的扔进火坑里！而你口中的那位大善人，现在却把我打成了这副鬼样子。” 聆歌强撑起身子，认真的看向颜珠：“阿珠，你这么选择我半点都不怪你，你有你自己得意的人，咱们不敢置喙，只是你既然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就应该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她叹了口气，复又躺了下来，浑身实在太痛，半丝力气都没有了：“所以你甭来劝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更何况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你们要让我诬陷自己的夫君？我做不到，死了也做不到！” “侧王妃。”颜珠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您明知道王爷早有预谋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好夫君、好父王，他没有半点逾越的心思，你们就是把我拉到皇上面前，我也是这一句话。” “您！”颜珠脸色微变“这事本来不想同您说的，可您是犟眼子，不同您说实话，您就是个认死理儿的主！”颜珠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您以为您今儿为什么被抓进这天牢里来？您以为两位小主子为什么会突然被殿下接了去？” 聆歌浑身一震，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惶然的回头看向颜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