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隐山隐水隐善人
黄宗裳又道:“掌门师兄,咱问过这少年,竟是来自长乐村。” 众人听了具是一惊,长乐村被屠一事,方在宗内传开,大伙都知道有三位少年幸存,现安置在顾乃春府内。眼见又站出来一位,个个都在猜测。 李青云听了,目光精电般一转,在魏不二身上绕过一圈,将他唤到近处问话。 顾乃春见此情景,胸背骤然一凛,不由暗骂道:“好你个死了没人埋的,心肠忒是狠毒。” 他忽然想见,以掌门的见识才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瞧见魏不二本尊,之前种种虽未亲历,怕和亲眼见过也差不离了,顿时明白了黄宗裳这一番敲打所图。 不由捏起袖中拳头,大有紧张,猛地起身道:“不错!这少年确是那晚离去的少年。我派弟子下山,便是专程去寻他。长乐村一事过错全在乃春,恳请掌门准我将他收做徒弟,好好栽培一番,以将功补过。” 魏不二只以为上山是要打杂扫院的,听了顾乃春的话,竟是要将他收做徒弟。 好事来的太急,他喜的手抖嘴颤,想要说些谢话,却一句说不出口,只好不住地朝着顾乃春磕头。 却听石头说道:“孙子,你磕那头做什么?赶紧说不愿意,要不然大难临头。” 李青云微一点头,再一挥手,魏不二便觉身子一轻,飘飘悠悠向当中圆台飞去。 临到近了,李青云才伸手慰抚魏不二,说了些安慰的话,又问起魏不二这几日经历。 魏不二只记得黄宗裳不许他说话,眼睛便直勾勾瞧向黄宗裳。 黄宗裳笑道:“掌门师兄问你,你好好回话就是,瞧我做什么。” 魏不二便将那夜晕倒之后的经历大抵说了。 李青云方才在不知不觉中测了魏不二的资质,心下又将各人所说合计一番,稍一琢磨,也大概推出了前因后果。 瞧着顾乃春的目光倏作冰寒。顾乃春则大气不敢一出,低头看着脚下,脑子里转作一团,苦思如何应对。 这般沉闷气氛好久不散,忽然右首圆台上一位国脸吊眉的老者说道:“去者已去,生者图生。既然长乐村诸位村民已遭不幸,咱们再多些后悔也是无用,还当照看好这些少年。既然乃春有这份心思,便该允了他,要他好生补上愧疚。” 这老者是宝练堂堂主云何良,也是李青云的师伯。 他顿了片刻,又道:“但守内村屠这般教训,需得好生领会,该有的责罚那是半点不能少。” 李青云听了,心道:“你这番话说的漂亮,要领会屠村的教训,却将顾乃春对这少年的过错一概略过。” 他心中原本也不愿多予追究,一来是没有实证,二来于事无补。 但顾乃春这般手段实在为修道正派所不耻,若是叫旁人晓得,说不得会累及云隐宗正善之名。念及于此,便道:“云师兄所言极是。” 说着扭头瞧向顾乃春沉声道:“顾长老,我想问问你,咱们宗训“云正隐善”四字,作何解释?” 他平日多称乃春,这会儿换叫了顾长老,任谁都知道他心中极是不满。 顾乃春结了满额细汗,回道:“云,是说本宗功法飘逸;正,是要我们伸张正义;云正,意思是修行练功全为了弘扬正气;隐,是说要隐世修行;善,是要多行善事;隐善,意思是我们既要隐世修行,又要入世行善。” 李青云微一点头,正声道:“好,这四个字你要铭刻心头,践行以持,尤其是云正二字。” 这句话直戳在顾乃春的脊背上,顾乃春听了冷汗连连,低头连声称是。 李青云端视他良久,又道:“你既然已收下四位高徒,那么这位便也一并收了去。这些少年是长乐遗孤,年纪不大,处世不深,心性未定,又不幸遭逢此横祸,若不良加引导,难免仇苦心重,走了弯路。” “你教他们入道,需得从心性品德入手,教给他们弘扬正气,多行善事的道理,切莫入错了品性道,做出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下作事情。否则,咱们宗里千百年的规矩,任谁也不会轻饶!”
顾乃春大气不敢一出,听出这话明着是教他育徒之道,暗着却是旁敲侧击,说他此番所为伤天害理、违背良心,若是再犯,便要宗规严处,令他不由心慌气短。 他入宗多年,虽少行善事,却一直持重行稳,李青云对他也一向温颜和气。这一回暗隐实露的斥责,自该让他受了教训。 他俯背弓腰,擦去些额头密汗,回道:“乃春当真受教了,自要一丝不苟做到!” 李青云又道:“云师叔方才说了,守内村屠这般教训,需得好生领会,该有的责罚半点也不能少。我觉得所言极是,此事波及甚远,影响恶劣,若不从严处置,一来其他门派的道友会说咱们宗法不严,二来宗内弟子不能以此为鉴,说不得会疏忽大意,再酿恶果。为严明法度,以正视听,便罚你去玄冰洞第二层面壁一个月罢。” 在场众人听了,个个吃了一惊。大伙都晓得,玄冰洞乃本宗禁地,专用来惩戒触犯门规的长老弟子。 洞内分了三层,第一层冰冻五百年,寒气化芒,侵蚀肌体。 第二层冰冻一千年,寒气化针,侵蚀五脏六腑。 第三层冰冻三千年,寒气化刀,侵蚀骨髓。 受罚长老弟子进入冰窟前,须口服一粒九转禁法丹,将全身法力禁锢,只着一袭薄衣入窟,纯以rou躯血身领教窟内凛冽寒气。 初始人还可生抗硬抵,愈到后头,寒气入体愈甚,直刺神经,当真会痛到极致。 本宗弟子触犯了宗规,去玄冰窟受罚却不是太过稀罕的事情,但近十年来,多半也只罚去第一层,最多面壁不过半个月。 而位居长老高位者,罚去面壁更是罕有的情形。 众人想来,顾乃春不过是一时疏忽大意出了差错,无论如何不至于受这般重罚。 只有掌门、黄宗裳和顾乃春自己明白,这惩罚乃是一顶二的罪过,既罚守内村屠之过,又罚夜弃少年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