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关于命运
“奇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罗伊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不行，得找个人问问看，这也太邪门了。” 罗伊推开了自己舱室对面的那间虚掩着的舱门，他还能记得对面住的是一个研究异形的中年女性科研人员，舱门轻轻的滑到了一边，映入眼帘的场景让罗伊感觉很疑惑。 这个女研究员正飘在一张桌子前面，借着橘色的应急灯看着什么，似乎是罗伊打扰到了她，她转过头看向了罗伊，看到是自己对门的黑发小子后，她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看着自己的东西。 罗伊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形之下她还能如此淡定，罗伊有些不解，但是看到对方专心的样子，罗伊又不想去打扰到对方，只能退了出来把门轻轻的掩上。 罗伊回到走道上，他想去看看别的人都是些什么情况，在推开了好几道没有关闭的舱门后，他发现，这些研究人员大多都在休息或者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对考察船的现状流露出什么担心的样子，直到他来到了仙蒂的隔间。 仙蒂没有在研究什么，她只是任由自己漂浮在空中假寐着，听到舱门打开后才睁眼看了一下。 “小罗伊，你做什么呢？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总算是有人搭理罗伊了，罗伊赶紧说道：“仙蒂阿姨，怎么你们都不担心，你没看到这个吗？”罗伊指着每个舱室舱壁上都标识着的氧气浓度指示仪。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仙蒂回答道。 “那……”罗伊有些语塞。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对这种情形已经见惯不怪了，你也别担心，总会过去的。”仙蒂继续说道。 “可是……万一……”罗伊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说明自己的想法。 “呵呵呵……小罗伊，你是担心我们可能会死吗？” “要是这个氧气一直这样消耗，你看，我们只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你觉得我们这样做有意义吗？”仙蒂似乎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她示意罗伊到她的身边去。 罗伊飘了过去，来到了仙蒂的身边，他有些不明白仙蒂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很紧张，然后慌慌张张地四处寻找办法？”这回罗伊听懂了仙蒂的意思，他朝着仙蒂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用呢？”仙蒂反问了一句。 “那至少我们得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仙蒂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道，“小罗伊，你看看周围，你没发现整艘飞船都失去动力了吗？只有些辅助电力还在支撑，而且也支持不了多久。” “是啊，所以我们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罗伊的语气很坚决。 “你以为那些懂的人没有去吗？他们已经去了，你认为你去能有什么作用吗？” “我……，我也不知道。” “小罗伊，你记住，死亡并不可怕，无知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我才要去搞清楚，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我们太绝望了吧，这种绝望的情绪已经不止一次的侵扰了我们，我们变得麻木了，反正人总会面临死亡，无所谓了。” 罗伊觉得仙蒂这些人好像都疯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对危险与死亡流露出担心和害怕，而是平淡而从容，他们真的可能已经麻木，宇宙探索的过程中，又有多少这样人消逝于星空之中。罗伊有些感伤，为这些科研人员，为所有先驱的开拓者。 正是这些人无数次地挣扎于死亡的边缘，才有了现在银河时代的波澜壮阔，是该敬仰他们还是同情他们，罗伊突然感觉很混乱。 “但是我不能这样，我相信总有希望。”罗伊突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有了一丝明悟。 “唉，小罗伊，成熟了哦。”仙蒂听到罗伊的嘀咕，明白罗伊是反应过来了，她笑了。 “那刚才，还有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罗伊完全懵了。 “呵呵呵，小罗伊，刚才和你开玩笑呢，主要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能领悟一些东西，可别和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样，你的路还很长呢。” “那他们……”罗伊指的是另外那些研究人员。 “他们啊，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只能尽量地减少活动以降低氧气的消耗。” “原来是这样，但是，你们怎么都不怎么着急呢？”罗伊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个很复杂，来，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仙蒂说道。 在之后仙蒂的叙述中，罗伊总算是有些明悟，这些研究人员多数都没有把危险当回事，他们从登上考察舰的一天就注定像那些开拓者一样将要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在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他们的确有些麻木了，他们并不会因为遭遇危险而焦躁，相反，在这种时候他们会变得很冷静，其实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就像仙蒂阿姨的亡夫一样。 仙蒂并不希望罗伊变得像他们一样，对于这个年轻的黑发男孩，总要给予希望与鼓励，不过简单的说教可能适得其反，仙蒂用了一种印象深刻的教育方式让罗伊自己去领会与感悟，这要深刻得多。 “去吧，你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记住了，永远保持希望，还有顺道看看你小女朋友哦。”仙蒂一边说一边把罗伊推向了舱门。 罗伊还在思索中，对于人生、对于命运，仙蒂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自己是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还是迎接命运的挑战，罗伊似乎还处于彷徨之中，直到自己又回到了走廊上，罗伊才坚定起来。 “绝不屈服，我要迎接命运的挑战，女朋友是什么鬼？”罗伊回味起仙蒂话里的最后的内容。 “这仙蒂大婶看来是缺氧了，我哪来的女朋友？不会是黑斗篷吧，这都哪跟哪啊？要是……”罗伊想起了刚进到中学时候的那个圆脸的给自己小纸条的女同桌，他哆嗦了一下，摇了摇头，“怎么有些冷？” 罗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分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他想先去舰桥的位置看看，借助推向走道墙壁的反推力，罗伊朝着舰桥的方向前进着。 飘出生活舱之后，罗伊总算是发现了一些人，这些人大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他们有的安静，有的忙碌，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迎接着命运的到来，也有个别紧张或者绝望的人，无助地在低声祈祷或者发呆中。 人生百态，尤其是在这种无助的时候，罗伊不再去猜测和怀疑其他人的想法，他有着自己的目标与方式，没有和这些人有什么交流，他继续朝向舰桥的方向。 在来到一道通往舰桥的舱门处，罗伊发现这道舱门无法打开，好像是被封死了，罗伊不得不回过去找人询问一番，经过了解之后罗伊才知道，飞船进入应急状态之下，除了通向逃生舱的通道保持畅通之外，其他无关的通道都封闭了，罗伊要想到舰桥，将不得不先去到逃生舱然后再继续。 罗伊飘在紧闭的舱门处，一边抱怨着这太科学化的设计，一边盘算着是不是先到救生舱然后再去舰桥，思量之后，罗伊决定执行这种方法，这也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罗伊转向了逃生舱的方向。 逃生舱位于飞船的下腹部，这也是一个可以接驳和释放的专门舱室，和那些释放舱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穿梭机或者行星登陆装置，只有大量的救生囊，救生囊是一种可以让人体进行深度休眠的低温冷冻舱，人类可以在其中保持长时间的生命体征，并且救生囊在飞船失事的时候或者紧急状态下会自动地发射出去。 罗伊进到逃生舱之后发现，那些整齐排列的救生囊都没有被发射出去，而且逃生舱里面就只有两个人，罗伊看到一个联邦军官模样的人和一个穿着帝国制服的人正在尝试打开应急出口。 “喂，你们干什么？”在这种情形下，贸然的打开通往外部的舱门，舱内外的压差会产生巨大的气流，在场的人员都会被吸到太空中去，这点基础常识罗伊还是知道的。 正在试图打开应急出口的杰罗姆和西塞两人听到罗伊的声音后才发现又有人进入了救生舱。 杰罗姆回头一看，他认识罗伊，至少在资料上看过，这个黑发男孩是巴尔克带到船上的学员，“怎么他会来这里？”杰罗姆心里暗想，嘴里却说：“你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呆在你的生活舱里？” 同时。 西塞本来根本不关心是否有人进入救生舱，他准备转身看一眼后继续转动舱门的闭锁装置，但是这一转身，西塞就没有再能转回来。 西塞对这个出现在救生舱的男孩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西塞可以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可是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却让他心跳都有些加速，对于改造过的身体，这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你是谁？”问话的是罗伊，他看到西塞转过了身，一双黑瞳的眼睛看向自己，他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这是两双黑色瞳孔的眼睛，这是两个人唯一的共同之处。 杰罗姆发现身边的西塞和进来的罗伊都有些不对劲，他看了看西塞，又看了看罗伊，这两年轻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杰罗姆发问，可是两人似乎都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这是两个宿命中的敌人的第一次对视，这时候，他们还不是敌人，也不知道他们将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