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初逢日军
当年，常广发只是跨过鸭绿江的四十多万大头兵中的一个。 西元1929年7月7日，日军悍然入侵朝鲜。朝鲜王国奋起抵抗，无奈军队废弛，不堪一战，战局迅速恶化。 西元1929年8月11日，清军集结五十三万军队于南满洲。 西元1929年10月2日，清廷发布最后通牒，日本仍不退兵。次日，清国对日本宣战，清军入朝作战。 西元1930年1月，朝鲜大地还覆盖着皑皑白雪，常广发所在的清军绿营172镇，正沿着河流向庆州行军。日军入朝作战的兵力不足10万，这已经是日本全国常备军兵力的一半以上了。自从清军入朝，日军便尝到了大陆军的厉害：不说别的，单单是清军的炮弹，就像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地轰，有多狠就炸多狠。尽管日军训练有素，打得相当顽强，但还是接连失地。东路已经被压缩到了浦项——大邱一线，西路更是一败涂地，日军负隅顽抗的3000余名光州守军面对7万清军的合围，抵抗了33天后全军覆没。清军八旗正蓝镇伤亡了将近一半的战斗人员，为了泄愤，正蓝镇的统制额腾伊下令将200多个日军伤兵活埋了。 只要攻下庆州，那么通往釜山的大门就打开了，这个朝鲜南方唯一的大港，是日军回国的通道。拿下釜山，朝鲜剩下的五六万日军就将成为瓮中之鳖。 “大小爷们，赶紧的，咱们镇要是第一个过了庆州，皇上肯定是重重的有赏！”指挥车上的绿营172镇统制大人何小宝一路吆喝着，鼓舞士气。常广发入朝以来，没有打过什么惨烈的战斗，一路都是跟着其他部队在后面收拾战场。他入朝以来就随身带着8个弹匣，40发子弹，枪里还有2发子弹。也就是说，入朝以来，他总共就打过3发子弹，战斗少得让他弹匣都懒的换。 队伍里的清军步伐缓慢，脑袋后面的辫子一晃一晃的，上面结着薄薄的一层霜。队伍里不时传来几句说笑声。 “砰！” 一声不怎么响亮的枪声在远处响起，清军纷纷左顾右盼，以为谁的枪走了火。队伍前面喊了起来：“倭人！倭人！” “呯砰呯砰”日军三八式步枪干巴巴的射击声连成了片，打倒了一大片清军。常广发不假思索，立刻卧倒。 开战以来，日军虽然被清军压着打，但不得不说，日军的士气很高，特别是枪法很准，刺刀也拼得相当好，如果不是清军人数多，火力猛，战局如何还真是尚未可知呢。 “埋伏！埋伏！揍他丫挺的！架机枪揍过去！” “****的，进圈套了！” “啊！老子的腿！cao！” “爷们儿都上啊！” 趴在地上的清军，脑袋不少都被三八式开了瓢。见老兵纷纷低身跑向路边，常广发鼓起勇气跟了过去，冒着“劈劈”的子弹落地声，滚进了路边的壕沟里。 清军的机枪开火了。 “咚咚咚咚咚……”只是一个点射的功夫，机枪手的脑袋崩出一梭粘稠的鲜血，机枪哑巴了。 又一个清军顶上去，还没来得及开火，又被爆了头。 “都别扎堆儿趴着，给人当活靶子呢！散开，散开！”几个老兵向新兵们喊道。但是新兵们显然是被打懵了，很多人光是抱头怪叫，动也不敢动。 在这谷地里，两边的日军形成了交叉火力，清军除了壕沟，无处可躲，大群人抱着头被打倒在雪地里，谷地片刻间血流成河。清军反击火力寥寥，多数都是乱打，也难怪，日军躲得极好，三八式的枪口焰也很小，往山上乍看根本就发现不了敌踪，一边倒的战斗使得清军陷入了混乱之中。 “咚——嘭！”日军的掷弹筒发挥着威力，精确地在人群中炸开血花。训练有素的日军用掷弹筒简直成了精，炮弹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专挑人多的地方炸。 凶猛的偷袭火力之下，常广发靠在壕沟边沿，仔细地窥视着山上的日军。他慢慢发现，石头缝里，树叉之间，泥堆上沿，都藏着日军的枪口。估算了一下枪口数量，对面山上的日军也就百来个人的样子，那么自己后面那一侧的日军，也不会太多。他深深呼了一口气，端起自己的“保定二十四式”步枪，将照门和凹槽缺口对正，瞄准了一个日军。 “空！”的一声，保定二十四式步枪怒吼出声，那边约莫120米距离的一个日军从山上翻滚下来。他拉栓瞄准，又是一枪，将一个躲在树后的日军爆了头。 “好小子！我瞅着丫挺的倭人了！”常广发身边的一个排官见他举动，狠狠地拍了拍他肩膀。“弟兄们，照着前面打，倭人都在山上！” 壕沟里的清军老兵们纷纷开火。清军的制式步枪“保定二十四式”准头没有三八式好，但威力极大，中枪的清军还能挣扎着到处爬，中枪的日军则毫无生机，像布娃娃一样从山上滚下来。 眼看着清军反击火力渐渐凶猛起来，山上跳出一个带着布帽的日军军官，右手握着锃亮的武士刀，振臂高呼： “土兹给给！” 他拉开手里一枚类似手榴弹的东西，扔在前方，随后又扔出一枚，落在了更远处。浓密的烟雾很快就遮蔽了大片区域。 “天闹黑卡，板载！”（日语：天皇陛下万岁！） “啊～～！！啊～～！！”原本躲藏着的日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疯了一般地喊着“板载！”端着步枪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进入烟雾里。清军纷纷举枪，对着烟雾胡乱射击，日军从烟雾里冲锋出来，宛如神兵天降，黄澄澄的一片，面对清军猛烈火力却毫不躲避，直挺挺地冲杀过来。那个日军军官第一个冲到清军中，兀自厉声喊着“呀库鲁西搭！”武士刀力挥，借着冲锋的力量，将一个清军的头颅砍飞。颈血飚射间，随后冲锋而来的日军步兵红着眼睛，纷纷将刺刀扎进面前清军的胸口。 清军再度混乱起来，都被日军不要命的架势吓坏了。个子矮小的日军端着长长的三八式，挺刺动作相当熟练，很多清军还没来得及上刺刀，就被日军捅个前后对穿，惨呼连连。 “板载！！！”后面山坡上的日军也一同样的方式开始了冲锋，一鼓作气杀入清军阵中。这哪像20世纪的战争？简直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法。清军个个人高马大，刺刀却根本拼不过日军，战局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壕沟里躲着的老兵们则冷静得多，用手里的步枪瞄准日军一一点名。虽然有时候会误伤自己人，那也顾不上了，就这个形势来看，哪怕每打死一个日军，就搭上一个清军，那也是很划算的。 “咚咚咚咚咚咚————！”后方开来几辆架着机枪的清军军车，对着战团中的日军和清军进行无差别扫射。凶猛的火力像割麦子一样，把原本还在互相厮杀的人群一口气全部扫倒了，日军还想举枪还击，奈何血rou之躯根本无法阻挡7。92毫米口径的机枪子弹，中枪者血rou横飞，断手断脚，惨不忍睹。到最后，所有机枪都打得枪管通红，面前这块“死亡地带”只幸存下一些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清军。 尸山血海，遍地狼藉。这一战，清军伤亡约1800人之巨，日军尸体共226具，想来是全部阵亡了。常广发因为第一个打死日军，加之毙敌多人，一下子就被提拔成了队官，顶替他阵亡的长官——虽然他这个队145人的编制只剩下了42人。 清军采取军、镇、协、标、营、队、排、棚的八级编制，1军辖4镇，1镇辖3协，1协辖3标，1标辖3营，1营辖3队，1队辖3排，1排辖5棚。如此一来，棚级编制大约为10人，排级编制大约50人，队级编制大约150人，营级编制大约450人，标级编制大约1350人，协级编制大约4050人，镇级编制大约12150人，军级编制大约48600人。 队官，也就相当于西方军队的连长了。这一战让常广发成为了军官，而真正让常广发开始扬名的，则是他在浦项之战的神勇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