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赶路

    来接丁渔的这两名灵鹫宫女子，陈素云和蔡明熙，两人都是钧天部属下。

    其中陈素云约三四旬年纪，如果只看右半边脸的话，称得上是名美女，只可惜左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得出当时的伤痕很深，因此痊愈之后不仅留下疤痕，更令左边脸上的肌rou扭曲，使得眼角下垂，嘴角上提，看起来就像一直在做一个古怪的鬼脸。

    以灵鹫宫的医术，本来可以替她消去这道疤痕，不过她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宁可一直保持这副古怪的模样。

    蔡明熙年纪比陈素云小了一轮，容貌颇为秀丽。不过若论伤疤的话，她只会比陈素云更多。

    据说她年幼时全家被人害死，她花了几年时间改头换面，而后自己卖身到仇人家中，成为仇人的侍妾，在某个夜晚，以一支簪戳入了仇人咽喉。只可惜当时她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仇人虽然重伤，却没有身死，而她却被仇人的亲属打得奄奄一息之后送到官府大牢，只待秋后问斩。

    童落星闻听此事之后，不远千里将她从死牢中救出，带着她连夜将仇人一家斩杀，又教她一身武艺，其后她便成了童落星最忠心耿耿的下属之一。

    这两名女子都是受过创伤的人，性情难免与常人不同，除了童姥和灵鹫宫的姊妹，对其他人一概是冷冰冰地不假辞色，丁渔因为与童姥朋友相称，得她们另眼相看，但也只是敬重而已。

    然而这一次，丁渔隐隐感觉到，这两人的态度不同往常，一方面对自己不像往日那般疏远；另一方面，一贯的冷静中掺杂了几分急切。

    此外更有一桩古怪，这两名灵鹫宫属下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穿着灵鹫宫的袍服，只作一副寻常江湖人的打扮，赶路时更戴了斗笠遮掩容貌。这件事对其他武林门派或许正常，但对灵鹫宫属下来说，却极不寻常。

    由于丁渔当年一句“以百件天地灵物相还”，童落星这数十年间踏遍天南地北，凭着生死符绝技收服了上百家大小门派，勒令他们每年进贡奇物，换取生死符解药。虽然欠下的债务早已还清，但这些门派依然匍匐于天山童姥和灵鹫宫脚下，就连其他没被收服的门派也被震慑得不轻。

    因此，灵鹫宫弟子行走江湖时，所过之处，当真比朝廷的钦差还威风几分，而灵鹫宫弟子也深以为荣——头脸可以遮住，但灵鹫宫的标志决不会遮挡。

    丁渔和童落星近四十年交情，对灵鹫宫的做派早就见惯见熟，所以初一见面就现了二女的异常，若不是他曾多次在缥缈峰上见过两人，又看得出她们没有乔装易容，说不得就要怀疑两人的身份。

    当时二女对他说：“因为尊主吩咐过，大师不喜张扬，因此我等换了衣袍，以免有扰大师清静。”原本丁渔听了也没觉得不妥，但经过了这几日的赶路，结合她们异常的情绪，丁渔觉得，也许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陈蔡二女找到丁渔时，他正在巴蜀一带游历。三人汇合之后，并没有按照惯常的路线，先沿官道至秦州，再从秦州经陇右地区入吐蕃、西域。而是直接翻越了川藏间的重重雪山，再穿过吐蕃进入西域。沿途毫不吝惜金银，在平地便一人双马轮换，一旦遇到高山，便抛弃马匹，施展轻功翻山越岭，之后再买马匹代步。

    如此疾行了十数日，又是一座雪山在前，三人骑行至半山腰，山路变得崎岖不平，再没有马匹能走的缓坡。于是三人照旧放走了马匹，徒步在山石间纵跃。

    经过了连日来的奔走劳顿，丁渔倒还罢了，二女早已疲惫不堪，但仍咬着牙赶路。丁渔这时已知道缥缈峰多半出了事情，因此也不说什么让她们休息的话，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后方。

    二女之中，陈素云轻功较高，对路途也较为熟悉，因此她一直在前方带路。她纵跃一阵，找到了一条紧贴山壁的小道，便沿着那小道蜿蜒上行。但转过几道弯曲之后，那山路却有一段三丈多宽的坍塌。

    陈素云的轻功不足以跃过三丈，不过她看了看上方的山壁，在一丈多高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山岩，正好在坍塌山路的中间。她从怀中取出一根绳索，一扬手卷住上方的山岩，跟着双脚蹬地，手上抓着绳索一荡，便落到了对面。

    她身后的蔡明熙依样画葫芦，也抓着绳索朝对面荡去。不料那上方的山岩看似结实，实则早已被风化得脆弱无比，方才勉力支撑了一下，此际蔡明熙再一用力，顿时齐根折断。

    蔡明熙这时才荡过了一半距离，那山石一断，她便不由自主地向下方万丈悬崖坠去。总算她反应不慢，惊慌之余，不忘将那绳索朝陈素云甩去。

    陈素云与她多年姊妹，二人之间极有默契，急忙踏前一步，伸手抓向绳头。然而她脚下的山岩其实也松脱了大半，再被她重重地一脚踏下，哗啦一声，踏脚处一大块山石坍塌，上面的陈素云一脚踏空，口中惊呼一声，身子便向悬空处栽下。

    就在此时，陈素云忽然听见嗤地一记破空声响，接着便觉一股柔和而又无法抗拒的劲力撞在她肩膀上，将她整个人撞得蹬蹬蹬倒退三步，远离了那坍塌的断口。然而那根被蔡明熙抓住的绳索却掉下了山崖。

    陈素云刚想失声痛呼，却见丁渔僧袍一展，朝那断口处跃了下去，她禁不住再度惊呼，想要走到前方断口处看个明白，但脚步还未迈出，便见到丁渔一手提着蔡明熙，双脚踏着笔直的峭壁，如登阶梯般升了上来。

    陈素云喜极而泣，丁渔和蔡明熙刚踏上平地，她便冲上去攥住蔡明熙的手臂，泣道：“meimei，你没事吧？”

    蔡明熙兀自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答道：“没……没事，多亏了丁渔大师！”

    陈素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拉着蔡明熙向丁渔行大礼道：“多谢丁渔大师救我姊妹二人性命！”

    丁渔甩出两道袖风，阻住二人下跪，他微微笑道：“不必多礼。你们是童姥的下属，她能护你们多年平安，我若是连这一路上的平安都保不住，岂不被她比了下去？不过，灵鹫宫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要你们这般不要命地赶回去，现在能说了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