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各奔东西
这几日,钰萱一直在房间里躺着居多,章王子看她精神好了一些,便说带她去院子中晒一晒太阳。 是啊,再不晒太阳,钰萱自己都觉得整个人要发霉了。她立即响应他的提议。钰萱的房间在二楼,她披了件外衣,推开门起身往楼梯走去。 刚迈步下了两格楼梯,她就有些头晕脚软,摇晃了一下身子,差点摔了下去,幸亏自己一个激灵,死死扶住了楼梯的栏杆。钰萱没有料到,大病未愈,身体虚弱,连下个楼梯竟然成了难事。 熊章看见钰萱如此这般,突然半蹲下来,他一把将钰萱打横抱起,接着便往楼下走。钰萱被他这么横抱着,熊章的呼吸几乎喷到钰萱的脸上,钰萱羞涩的低着头,耳根发红,心里觉得别扭,她急忙说道:"你放我下来,别人看见了不好,我已经好些了,能自己下楼。" 章王子却并不依她,他桀骜的一笑,说道:"你不说,别人以为你还病得严重。而且,你这样哪里能自己下楼,你真的太轻了,我没什么感觉,一下子就把你抱到一楼了。"的确在话语间,钰萱已经被他抱下楼来。 钰萱心想,对于熊章这种不喜欢征求别人意见的霸道主,她必须把话说在前面,她可不想让章王子误会什么,钰萱站稳后又对熊章坚持说:"好吧,那下次,你让我自己走。" 钰萱坐在院子里的两颗银杏树下,银杏叶的边缘已经开始变黄,像镀了金边的碧绿小扇子,与头顶的蓝天、流转的白云,构成方寸天地中的静美风景。而天井之外的远山处,红色的彩林点翠在一片翠绿的山岭之间,这是早秋里最美的画卷,让人仅是呆坐于此,仰望这景色都觉得心情舒畅。 钰萱感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是3月初樱花盛放的初春时节,现在却已经是秋天了,时间先是漫长极了,到后来却又过得飞快。 一群南飞的大雁,排成两行"人"字,掠过天际,她想起杜甫的诗:"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她望着天空,思念着隔着2400年光阴的父母、不过此刻,在她的思念中,已不知不觉多了这个世界的亲人、朋友。是的,她也想念身在随国的阿爹和乙鸣。 钰萱想知道,乙鸣是不是已经走出了兄长病逝的伤痛,是不是已被册立为随国储君。她更想知道,乙鸣伯父夺位死在他面前,他回随国是否平安。 "真希望他一切都好啊!"她在心里暗暗说道。 熊章看钰萱一句不言,便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问:"你在想什么?" 钰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没什么,就是在看这秋高气爽的美景。" 熊章反问钰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钰萱并不回应他,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立即说出来。 果然,熊章也不扭捏,对钰萱说:"我在想,等我们回了郢都,等你身体恢复了。我求我父王将你赐婚给我。我是楚国储君了,我可以成婚了。" "不行!"钰萱急得站起来,可突然间站起来的她,一下子感到头晕得站立不稳。熊章立刻扶住钰萱瘦弱的肩,问道:"为什么不行?我是楚国王子,如今又已是储君,你是楚国司马的嫡长女,为什么不行!" 钰萱认真的看着熊章郁闷的样子,鼓足勇气对他说道:"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于2400多年后。" "哈哈,你编出这么荒唐的说辞骗堂堂楚国王子,钰萱啊,钰萱,亏你现在病着,我不和你计较。"熊章扶着钰萱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道,把她弄得微微疼痛。 钰萱急了,她甩开熊章的臂膀,又辩解到:"我没有骗你,我称自己失忆是不得已的托词,根本就不是那样,我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听到此言,章王子放开钰萱的肩膀,却举起手,交叠起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钰萱的额头,戏谑的说:"姑娘,你难道不仅失忆了,脑子还糊涂了?" 见熊章完全不信自己的话,钰萱又急又恼的打开他的手说:"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你去问问乙鸣,他已经相信了。" "怎么又是乙鸣,你和他还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又不知道。乙鸣不是相信,他只是表现出来凡事顺着你,就如同跳进陷井,帮你抓那小犀牛。钰萱,你在我眼里因为可爱,所以我喜欢和你开玩,取笑你,所以你排斥我,而喜欢他,是不是?"章王子的口吻,先还随意,话的后半部分却咄咄逼人。 钰萱急着辩驳,又说道:"我没有排斥你,也没有喜欢他,我不属于你们,不属于……" 还没有等她说完"这里"二字,钰萱的嘴已经被章王子伸过来的手指轻轻覆上,真不把钰萱当外人的章王子,竟然堵住她的嘴巴,让她禁了言。 随后章王子又跨步上前,把钰萱的身体轻轻一扯,钰萱整个人被他锁进胸膛里。 她心里乱作一团,赶忙试图推开他,见他纹丝不动,钰萱又狠狠一拳打在他坚实的胸口。 熊章终于放松了搂住钰萱的手臂,却并没有将身体移开,他凑到钰萱有些发烫的耳边,半闭着双眼,说:"我认定,今生今世你只能属于我!"说完这句,熊章才完全与她分开。 钰萱知道章王子一直掌控着刚才的局面,他只是搂了搂她,然后又主动的放开,不然以她女孩家的力气,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钰萱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乙鸣与她在峡谷离别,拥她入怀时,她没有半点的抗拒,甚至那个蜻蜓点水的额间之吻她是盼望的。而刚才熊章强行搂着她时,她的内心却是那么的介怀。 哎,怎么又想起乙鸣了。她摇了摇头,想甩掉心里一直出现的那个男子,可乙鸣的身影总是不知不觉,又溜进她的脑海里。 话说乙鸣带着他伯父随文厉侯的尸首回了随国都城曾都。抵达之前,他为了让父亲随国侯有所准备,便已经通过驿站提前传回音信。谨慎起见,他担心既是国事也是家丑的随文厉侯死因,在信息传递中扩散开去,便未在信中全盘托出随国侯的死因,他只含糊的告知父亲,伯父在路途中意外身亡。 多年离家,当乙鸣再次看见记忆中随国都城曾都那熟悉的护城河、高耸的城墙,城墙上那烈烈飘扬的随国旗帜,他觉得亲切极了。
在城门处,乙鸣看见一队人马正候在那里,他心情急切起来,猜度着会不会是父亲派遣的迎接他的人马。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乙鸣逐渐看清,为首的是明贤,他是随文厉侯的儿子,与乙鸣同年出生。 阔别已久的兄弟相见,本该高兴,可自己在3天前眼睁睁看着伯父在自己面前自杀身亡,如今灵柩就在马车上,自己虽无责任,甚至是受害者,但面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的兄弟明贤,乙鸣心情沉重。 明贤见到乙鸣的车队走近,急忙下马,奔了过来。他一脸的不相信,是的,对于明贤来说,去楚国时身体好好的父亲随文厉侯,怎么就突然意外而亡呢。他不相信乙鸣传来的噩耗。 直到明贤看到乙鸣马车上的那副棺材,他脸上的表情才由疑转悲,眼眶禁不住湿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父亲太意外的身忘,让明贤落下泪来。 乙鸣上前拥抱明贤,本想安慰安慰他,明贤却情绪激动的打开乙鸣的手臂,他悲恸的问道:"我父亲是因何而死,你与他一道从楚国回随,会有什么意外?" 乙鸣思虑着要不要对明贤说实话,但总觉得若把随文厉侯对自己所做的六亲不认的残忍事实告诉明贤,定要让他心里更加难受,况且他也还未见到父王,不知道随国侯会如何对外宣布随文厉侯的死因。 善良的乙鸣,即使被他伯父险些要了性命,可他此时看见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明贤,他却真心希望伯父身后能留个好名声。 于是,乙鸣对明贤说道:"是在凌云峡出了意外,伯父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怎么就意外了,我知道凌云峡那一带,楚、随交界,山匪猖獗,但是乙鸣,我们从小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你的武功,在我,你大哥之上,你还有护卫青宁,怎么会保护不了我爹。我不相信!"说着说着,激动的明贤一拳打在乙鸣的胸口,发泄着他对乙鸣的埋怨。 乙鸣硬生生挨了明贤一拳,却没有申辩,他心里反而舒坦,心想明贤已经自动将随文厉侯的死归为山匪所致了。这么说来,明贤倒是清白的,他没有参与他父亲的罪恶行径。 乙鸣进了曾都那重檐高墙的王宫,随国王族一时间薨了两位核心人物,宫殿内素缟高悬,下人麻衣,官员丧服,一派肃然。 他立即觐见了父亲随国侯。随国侯几乎在同一时间痛失长兄、儿子。几年未见父亲,乙鸣只觉父亲此刻苍老、憔悴了许多。 乙鸣向父王问安后,又随父亲在大哥的灵堂前点香祭拜,之后他摒去旁人,这才将随文厉侯的死因,向父亲全盘托出。 随国侯听后,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动的捶胸顿足,想说什么,却猛烈的咳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乙鸣见状,忙把父亲扶坐在椅子上,递上水杯,让父亲喝口水缓一缓激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