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莫名牵线
片刻,少年苏醒过来。郭圣手对少年的母亲说:"他今天过来之前,估计胃痛没吃什么东西吧,再加上他今天是第一次扎针,难免紧张,所以才会晕针。" "等他缓一缓,吃些东西,下午再过来,我改用更细一号的针,再为他扎针。" 在一旁的钰萱,听到郭圣手对少年为何晕针的分析,她忽然联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固县扎针的情形。因为那一次,她也晕针了。只是那位救她性命的医者不像眼前的郭圣手,她晕针了也并未停止。 自己当时的晕针现象是强于这位少年的,她有短暂的晕厥,还发生了抽搐,并咬破舌头的晕针情形。等少年走后,她便向郭圣手描述起她那次的晕针反应。 说完后,她又好奇的问道:"郭圣手,我晕针那么厉害,为什么当时救我的那位医者,没有像你今日这样停下来?" 郭圣手听完她的叙述,忽然眉头上扬,声音放大,激动的问道:"给你治疗的人是否是魏迁?" 钰萱点头答道:"是的,我们都称他魏圣手。" "果然是他,我这些年找一直在找他。没想到他竟然躲到离这不远的固县去了。" "郭圣手,你怎么认识他?"钰萱好奇的问。 郭圣手对钰萱说:"你那时候是非常剧烈的晕针。而你告诉我,那位医者发现你晕针后,并没有像一般的医者那样停下来,却继续对你施针。敢于这么干的人,在楚国,除了魏迁,我估计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因此我判断就是他,他是我的同门师弟。" "这样啊!原来你们师从同门,难怪你和魏圣手都那么厉害!" "非也,要论起针灸之术,听了他给你的治疗,我判断他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初也正是因为他另辟蹊径,给予患者腧xue于强烈的刺激,在患者晕针时继续施针,被师傅视为离经叛道。他不听师傅所言,继续在这条路上越走也远,直到有一次他把一位病患给治死,被师傅逐出师门。之后,他离开郢都,我便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哦,原来如此。没想到魏圣手,固执己见,即使被逐出师门,依然坚持这种疗法,在后来还真试出了一条路子。" 钰萱觉得上天真有好生之德,自己庆幸之极,魏圣手一定汲取了之前治疗失败的经验教训,自己成为了他挽救下来的又一个成功的案例,而非那个治疗失败的小白鼠。 钰萱一边感叹,一边想着已经踩着前人医学实践基础上,不断进步与超越,已经无比高超的现代医学。她从2400多年后穿越而来,总不免古今感叹一番。 郭郎中捋了捋胡须,依然十分兴奋的说道:"钰萱,你的确幸运,碰到了比我更胜一筹的魏迁。一般我们给病患施针,一旦出现晕针不适就会停止,魏迁当时给师傅辩解的时候就说,他那是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越是病患晕针,越是要继续施针。师傅说他是一派胡言。魏迁最后决定离开郢都,离开师傅,我当时虽然不想他走,但迫于师命,我也不能拦着。" 钰萱接着郭圣手的话继续说道:"没想到他胆大心细,继续剑走偏锋,果然实现了他口中的以毒攻毒,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完这些话,郭圣手立即找来毛笔,钰萱则按他的吩咐为他备好墨汁和简帛。他说:"我现在就修书一封,托人带去固县。如今师傅已经作古,我一定要再认回他这个师弟,无论是我去固县找他,还是他来郢都找我,皆可。要是我与他还能像我们年轻时一样,可以围炉喝酒聊天,在医术上探讨切磋,便终可了却我心头的一桩憾事。" 听了郭圣手这一席话,钰萱自然高兴,莫名中她竟然作了牵线之人,为郭圣手找到失散多年的同门师弟。同时钰萱也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要是她没有穿越而来,那魏圣手与郭圣手此生就再无相见的机会?她到底该不该影响古人的机缘与命运呢? 钰萱转念一想,只要她活在战国的世界里,她早已或多或少的影响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乙鸣因她而在凌云峡获救,并戳穿了他伯父的阴谋;翼彤因她从偏僻的随楚边界来到楚国都城郢都;还有熊章,他因为自己才会去到固县。是啊,回忆起固县治病这件事的时候,钰萱绕也绕不开的会想起章王子。 自从父亲走后,又有了郭圣手教授她医术,钰萱便花了很多时间与精力用在学医与认字上。 除了父亲的消息,她不想去关心外面的风雨,她用逃避的方式想着,是不是只要阿爹不在,她躲在家中,就再也不用担心楚王将她赐婚给章王子殿下的事情。 郭圣手开始给师弟写信,钰萱不便打扰,从郭圣手家回到了自己家。 回到家后,翼彤照旧给钰萱泡好了花果茶。钰萱的感冒已经好了,但惟独嗓子依然难受。 过了几日,郭圣手又来司马府教授她医术的时候,钰萱一说话,郭圣手便说道:"钰萱,你的嗓子怎么还是如此嘶哑,甚至比几天前更严重了。" 钰萱摇了摇头,费力的说:"不知道呢,我觉得我的感冒已经快好了,也没咳嗽,就惟独嗓子愈发的难受。" 说着,钰萱还拿着翼彤买回来的花草茶让郭圣手看,郭圣手辨别了花草茶的配料,说:"没问题,这花草茶的几味草药正是这样的功效,你的确有些肝火,可以去一去。" "哦,那好吧,我还以为是我喝这茶导致我嗓子不舒服的。" "你嗓子不舒服,我再帮你号脉看一看。"郭圣手关心的说。 在一旁的翼彤一听这个提议,又知道郭圣手医术高明,她心虚起来,立即说道:"小姐一定是你昨日洗澡受凉了,所以嗓子更加难受,我觉得不用号脉了,你直接让郭圣手给你开些治风寒感冒的药吧。" 不过郭圣手以医者的严谨态度,并没有采纳翼彤的意见,他还是为钰萱号了脉,检查了她的舌头。 接着,郭圣手对钰萱说:"你没有感冒风寒,嗓子痛的原因也有很多种,从脉象上看,似乎是肺的问题,我给你开些滋润清肺的方子吧。" 又过了四日,钰萱坚持每日三次,吃完了老师给她开的方剂,嗓子的疼痛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完全好。她估计还是嗓子发炎,中医本来就慢,但经过了上次固县的事情,即使慢,她对中医的治疗也有了信心。 因为嗓子一直未好,这段时间钰萱平时里减少了说话。现在她常常在后院里吹着乙鸣送的那把篪,练习他教过的一些需要用上复杂吹奏技巧的曲子。
钰萱幻想着如果某一天自己若能再见到他,在他面前吹奏出以前她吹不好的高难度曲子,想象着他英俊的面容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用好听的磁性嗓音给她赞许。那样的画面憧憬在脑海中,却又可望不可即。 看着已经长大了一圈的乙小灰,她总怀念着有他在的日子,自从钰萱与乙鸣找到他们在音乐上的共鸣后,那堵后院的围墙就不再成为她和他之间的间隔。 后来乙鸣身手敏捷的跨过围墙,走到钰萱的这方院落里教她吹篪,陪小弟练剑写字,或是他们古琴与竹篪合奏,钰萱现在回想起来,每天她盼望着,过得最舒心的就是那段日子。如今虽然钰萱也给自己找到学医的事情做,但乙鸣不在身边,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今日吃过午饭,莲玉告诉她,她刚才出门的时候,看见隔壁又有楚国派的卫兵开始站岗登记进出,就和乙鸣住时一模一样,看样子又有随国的质子住进来。 钰萱的心里猛的升腾起一股希望,她拉起莲玉急忙跑去隔壁门口,从门口楚国站岗的卫士口中一打听才知道,乙鸣并没有回来,这一次随国派的是随文厉侯的儿子明贤过来。 钰萱思量着,随文厉侯企图杀害乙鸣的事情一定败露了,乙鸣的父亲随国侯便在一怒之下,将随文厉侯的儿子给发配到楚国来当质子。 "那这么说来乙鸣应该是随国储君了吧。"钰萱心中有些落寞,但又对乙鸣寄予希望的喃喃说道。 然而权利斗争的你死我活并不是钰萱所想的那么轻松,新质子的命,她不知道正是她此时思念着的乙鸣努力争取才保下来的。 随文厉侯与乙鸣在凌云峡所发生的事情,给随国侯当头一棒。当随国侯看到乙鸣在凌云峡受的几处伤口后,他心有戚戚焉,于是乙鸣的父亲随国侯很自然的就认为文厉侯的儿子明贤也牵扯其中。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江山、自己儿子乙鸣将来的继承受到半分的威胁,于是在刚得知此阴谋的时候,随国侯一心想以同谋之罪,让随文厉侯的儿子明贤也从这世上消失。 乙鸣几次三番劝说父亲,为明贤求情,证明了明贤的清白,才让事情有所转机。最终,已经"恨屋及乌"的随国侯还是削去了明贤的爵位,并将他安排为随国赴楚国的质子,只要未得召回,明贤他将永远背井离乡留在楚国。 钰萱拉着莲玉一阵小跑,又踏回自家的宅子后,然后直接来到了后院。盼着乙鸣回来的希望彻底落空,钰萱的心乱极了。她觉得,如果乙鸣过得好,自己该为他高兴才对,可刚才得知又来了新的质子,她真实的心理反应却是堵得慌,心里的失落不知从何处纾解。 "篪音犹在,君子已行,愿尔细听,戚戚之音。"学楚字,读诗经,耳濡目染战国文化的钰萱,把一首小诗写在乙小灰的背上,她承认自己非常非常想念他。 她写完了诗,又将乙鸣送给她的竹篪拿出来吹。这回她吹的全是乙鸣教她的随国的曲子。然而就在这时,后院的隔墙空砖处,出现了一双眼睛,一个陌生的声音喊着她:"钰萱,你是子徒钰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