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喜忧参半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岛上。此处风光果然绝佳,樱花如朝霞,梨花如初雪,层层叠叠,一直蔓延至目光尽头。近处有浪涛拍打陡峭嶙峋的岛边巨石,巨石上刻着苍劲的两个大字:"听涛";远处则是浩淼的湖面与天空相接的水天一色,飞鸟翩飞于天地之间。 中午钰萱和熊章在岛上吃饭,这里靠水吃水,自然鱼虾丰富。钰萱一向喜欢吃鱼,可今天她夹了一筷子鱼rou,刚放进嘴里,胃里就又是一阵难受,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熊章皱着眉头,看着钰萱的反应,说道:"怎么,和我吃饭就那么让你难受。" 钰萱答道:"估计是晕船的感觉还没有过去。胃里还是不舒服。" "是吗,刚刚沿岛看风景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事了吗?"熊章反问她。 钰萱不吭声,心里却开始发慌,回忆起这段时间的情形,自己特别容易倦怠,而且从前几天开始,她肚子只要有些空,胃就难受,倒还不像是吃错了东西造成的,今天这情形,应该是没吃什么早饭的缘故。 钰萱再猛然回忆起自己的月事,这个月和上个月好像都没有来。之前自己和乙鸣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分离、重逢、再分离,后来又被熊章禁足在院子中,她不曾特别关注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才惊觉,莫非是怀孕了?而她心里一冒出这个词,真是吓了一跳。 回去的路上,船的颠簸,让她又是一阵不舒服,钰萱咬着嘴皮不说话,生怕一张嘴,那一阵阵从胃里冒上来的恶心会一涌而出。熊章定是看出了钰萱的难受,在她几次忍着那股想吐的劲儿时,他都定定的看着她。 下了船,钰萱和他坐马车在回楚宫的路上,说来奇怪,钰萱不舒服的感觉又完全消失了,她不想让熊章发觉自己的异常,便主动用竹篪吹了几首战国的音乐。熊章心情似乎很好,当她吹奏战国时代流行的几只曲子时,他还轻声的哼唱起来。 但熊章毕竟不是乙鸣,钰萱每次和乙鸣这么一唱一和时,她只想让那幸福的时光停驻,和相爱的人就这么以乐为伴,相依相守,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可换了人,即使是一样的曲子,一样的情景,心中也再没有那刹那到永恒,祈愿地老天荒的憧憬。 回了宫,穿过前殿,再经过湖上的回廊,便进入了后宫。楚王熊章的寝宫长明殿在正东方,而钰萱的身份既不是熊章的妃子,亦非皇族,因此她的处所偏安楚宫的西南角。钰萱礼节性的只会了熊章一声,便独自朝自己的处所走去。 没走几步,熊章的声音却从钰萱背后传了过来,他说:"我叫医官给你瞧一瞧,我怕不是晕船。"他的目光很怪异,带着几分询问与几分笃定。 钰萱心里一惊,生怕之前在船上自己胡思乱猜的事情,变成真事。即使她真的怀孕,这事也绝不能让熊章发现,否则自己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钰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应了他一句:"没事,我很好,现在完全没事了,不用了。"说完,她赶忙加快脚步想离开,避免熊章的继续纠缠。 但以熊章的个性,哪里会尊重钰萱的意见,他硬是随着她回到了钰萱的住处。医官已经被熊章的随从先遣到她的处所,在院内等候着他们。 医官开始问诊,他问了钰萱身体的情形,又号了脉,最后又问她:"钰萱姑娘,你的葵水可正常?"听到他这样问,钰萱心里越发的慌乱。她知道"葵水"就是古代例假的称呼,难道医官也是怀疑她怀孕了? 钰萱心里想如果这也是离奇的命运中注定要承受的,那就让它得到证实吧。她于是老实回答:"之前一直没在意,是有2个月没来了。" 医官接着又问了钰萱是否有乏力、嗜睡的情况,她一一如实回答。最后医官舒了一口气,笑着对她说:"你应该是有孕了。" 此时,这医官自作聪明的走到前殿,喜形于色的对等在外面的熊章禀报:"恭喜楚王,钰萱姑娘不是晕船,也不是肠胃不适,她是有身孕了。" 钰萱心中忐忑不安,她立即追到前屋,几乎和熊章异口同声的问道:"请问有多久了?" 医官依然笑容可掬的说道:"根据钰萱姑娘描述的情形,加之从脉象上看,应该有2个月有余。 熊章一幅不相信的样子,立即又追问医官:"你言之凿凿她怀孕的时间,你可是笃定?" 医官又答道:"诺,的确孕有2月,钰萱姑娘滑脉明显,月事也有两月未至。" 一旦医官这样说了,钰萱和熊章心里便都明白,这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乙鸣的。因为钰萱回到熊章身边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而在之前,她去了随国,一直在乙鸣身边。 那医官自然不知道这些,只以为钰萱是楚王的女人,如今怀孕。钰萱紧张的看着熊章此时突然阴沉下来的脸,想必他和自己心里对这孩子的父亲,均了如明镜。 果不其然,熊章暴怒,他冲医官大吼:"你给我滚!",话音还未落,他又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陶土杯子狠狠的朝医官脚下砸去,震耳的吼声和清脆的杯子碎落声,将那面带微笑的医官吓得脸都白了,只见医官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鞠躬离去了。 钰萱大气不敢出的看着熊章,他怒不可揭的继续扔着桌上余下东西,几个杯子和一个茶壶都被他发泄着,狠狠的扔在地上,摔得米分碎。 钰萱缩在角落里,她看着暴怒的熊章,气得通红的脸上有几分扭曲,额头的青筋随着狠狠扔东西的动作而爆绽开。钰萱心中一边庆幸这孩子是她与乙鸣的,一边又因为此刻熊章的激烈反应而心生畏惧。 他扔完桌上的东西,猛然抬头,向钰萱投射下一束凌冽的目光,他踱步上前把她抵在墙角,嘶吼着说道:"钰萱,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这样不公平!" 钰萱知道这次他真的恼怒了,伤心了,但她多说无益,这个连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乙鸣和她的孩子,让熊章嫉妒得发狂,让他对钰萱怒不可揭。熊章眼中有熊熊燃起的怒火,深深的落寞,那眼神将钰萱灼伤得一阵阵心惊胆颤。 熊章跨步,把钰萱一下推到墙角柜子上,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捏成拳头,钰萱吓得闭上眼睛,心里以为熊章的拳头会揍在自己的脸上。 熊章将拳头捏紧,指关节处已经发了白,满腔的怒意与残存的理智斗争着,那拳头在半空中,停了三四秒,他终于还是出了拳。
一声重拳"砰"的声音,非钰萱的脸,却落在她耳旁的柜子上,钰萱不敢侧目而视,凭着那刚才的响声,钰萱觉得那柜子肯定被他砸裂开了。 她睁开眼睛,迎着熊章的满脸怒气。他死死的盯着她,钰萱心里怕极了,生怕他砸完柜子,又朝她的脸揍来。 但熊章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再次握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并对未对她下手。钰萱用余光怯怯的看见他的双手慢慢从柜子上滑落,最终无力的垂下去。 之后,熊章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慢慢的转身朝屋外走去,一地的杯子碎片,他竟然完全不避让的踩上去。而钰萱看见,他的右手因为那一记砸向柜子重拳,手指的关节竟然是血rou模糊的一片。 看着熊章渐渐远去背影,钰萱揣度着他是不是终于对自己不抱希望了,因为他此时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与伤心,再不是英姿勃发,桀骜自信的模样。 熊章离去后,钰萱心里乱极了,诸多的问题在脑海中萦绕着。熊章对她已死心了吗?他还要继续幽禁着她?他和乙鸣的那个赌还要不要继续进行?如果这个赌乙鸣输了,熊章能容下自己在他身边,生下别人的孩子?乙鸣若是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应该会高兴吧? 那天晚上,怀孕所带来的又喜又忧,让钰萱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于是,她披上外衣,推门走到院子里踱着步,月亮只是一弯细细的淡黄色弯钩,蓝丝绒一样的天幕上星空璀璨,银河飘渺。 她叹了一口气,只感叹宇宙恒古不变,四季轮回,可人世间怎么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爱与不爱的纠葛。钰萱摸着之前只当是胖了已经不那么平坦的小腹,一股暖流淌入心间,本来穿越到战国,已经够离奇的了,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中她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看着浩淼的夜空,在这沉沉的夜色中,这到底是她真实的境遇,还是一个美好的梦境,钰萱竟然分辨不清了。 钰萱就这么反反复复思索着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忧心忡忡的过了七八日,她还是决定去找熊章。 他可以一直对她置之不理的拖着,而钰萱却拖不起,孕吐、嗜睡等早孕的反应越发的强烈。如果让整个楚国后宫都知道我怀孕的消息,而且怀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孩子,熊章那彪悍的皇后、还有那些大臣们肯定会有所行动的。而她一定要保住这个意外而来属于她与乙鸣的孩子。 钰萱知道熊章上午都要视朝,这些天楚、吴的边境又不安宁,熊章下午也一直在书房和大臣将军们商议军机要事。钰萱不想在白天去找他,处理国家大事已经够麻烦的了,她觉得熊章肯定心浮气躁不愿看见自己这个增添他伤心的人。 太阳快要渐渐西沉之时,钰萱换上深衣,梳好发髻,在腰上系了熊章曾经送她的一根玉璜金丝腰带。钰萱只希望熊章看在他们曾经友好相处的情分上,彼此可以好说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