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立山王元意现年十六岁，十五岁封王，赐京城南郊一块风水宝地建府邸。他是本朝唯一一个没有上过沙场就被封了王的皇子，可见受宠程度。 元意与元忍自幼交好，得了好东西除了孝敬父皇外就是与二哥分享。昨日刚得了两把做工精巧的篦子刀，差人给元忍送去一把，送去千山王府的时候元忍正在丁府做客，正妃文氏代为收着，等元忍回了府才拿出来。 元忍把玩着这把篦子刀，他对这些类似的物件不是很上心，外出时借用元意的篦子刀也是常有的，难得他如此细心。元忍嘴角流出一丝微笑，不过比起要给元意的回礼，这篦子刀也实在不算什么。 正妃文氏亲手做了几样精致点心装进食盒，命人送到立山王府，元忍在食盒底层放了字条，上面写着元意这几天来最想知道的事情。 此时元意正在立山王府后花园练习射箭，下人提着千山王府送来的食盒令他略感意外。 元意发出一箭，正中靶心，他对提着食盒的小厮说道：“送盒子来的时候没说什么？” “只说是千山王妃亲手做的。”小厮低头弓身回答道。 “再无别的？”元意向来不喜吃这些点心之类的东西，千山王府的人也是知道的。 “再无别的。” 元意将弓交给身后的贴身小厮弄笛，向食盒勾勾手指，提食盒的小厮上前几步，到元意脚下打开食盒盖子。最上层是一碟子枣泥山药糕，竟是用梨花模子打的图案。见了梨花，便想起那日的恨雪，元意吃了一块，软滑得很。二层是一碟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用福禄寿模子打的图案。最下层是水晶虾饺，还是生的，可以留作夜宵吃，千山王妃想的还算周到。 他命下人把吃食收到厨房去，在街市找了恨雪几天，食不知味的感觉缠了他好几天了。 “王爷，这最下面好像有张条子。” 元意伸头瞧了瞧，果不其然。他把字条拿出来，看完上面的字，对面前的小厮说道：“这一盒子点心拿下去分了吧。” “谢王爷！”小厮躬身行礼。 字条上写明了恨雪的姓名和住址，元忍更是特意叮嘱元意明日再去找她，日近黄昏，这个时间实在不适宜去打扰。 原来那姑娘与千山王竟然是表兄妹，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有了元忍的这层关系，想必恨雪姑娘也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回到书房，那支梨花簪就摆在书案上。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想到这句诗，元意不禁笑了，姑娘家就算是一脸傲气咄咄逼人，内心里多少还是喜欢花的。这梨花簪花瓣洁白胜雪，花蕊嫩黄如初，倒也与她相衬。 执笔在案上画了幅恨雪的画像，发髻上还插着梨花簪。画中的恨雪板着脸，杏眼圆睁，几乎就是初见那天的表情，娇俏的模样甚是可爱。 到了晚膳时间，元意仍在书房画画写写，丫鬟不得不把饭菜端到书房里。元意坐下端起饭碗若有所思，贴身小厮弄笛站在他身后，元意问他说道：“你说父皇会不会把一个礼部文书的女儿赏给我做正妃？” 弄笛顺着元意的话往下接道：“王爷若是嫌文书官小，可以跟皇上求么。” 元意笑了笑，官事好求，纳妃的事就不好办了。几位哥哥的正妃都出身高贵，又是父皇钦点的，本人中意的姑娘只能做侧妃或以下，父皇虽宠他，但不能依仗父皇的宠爱便骄纵放肆。加之父皇曾明确表示反对皇子结党营私，他需要一个万全的法子。 在丁府，一家人用过晚饭之后，若荠与杨氏把恨雪单独留了下来，他把暂拟的计划说给了恨雪听。恨雪一言不发听父亲讲完，抬头看了看母亲，母亲只在看着父亲，表示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恨雪觉得千山王元忍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尽管年长许多，作为夫君也是个极好的人选。但以侧妃的身份嫁过去，内心里终有不甘。若荠看着恨雪紧收的嘴唇，已了然她心中的想法，说道：“若当真能嫁进千山王府，为父定当为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以免被府中下人轻看。” 杨氏此时低头拭泪，好像千山王府的花轿就在丁府大门外一样。恨雪起身给爹娘行了个大礼，说道：“请父亲、母亲恕女儿不能在膝前尽孝。” 若荠扶恨雪起身，说道：“为父为母，只盼儿女能有个好归宿。你自小就不管做什么都要一争个高下，只怕你进了王府会因为性子吃大亏。虽说王爷看在长辈的面子上不会多为难与你，可他人不同，后庭不比前朝好过，切记凡事能忍则忍，能躲便躲。我们不图你为家族去争宠夺势，只盼你时时刻刻平平安安。” “父亲的话，女儿谨记在心。”恨雪不像杨氏，早早就泪流满面，现在说嫁进千山王府做侧妃还为时尚早，但事情十有八、九也就这么定下了。 回到房间时竹书已经把床铺好了，恨雪在床边坐下，身上一点睡意也没有。竹书小恨雪一岁，自小便入丁府，做恨雪的贴身丫头，如果嫁入千山王府，她作为陪嫁丫鬟，势必也要跟去的，趁夜里无人，恨雪说道：“你觉得千山王此人如何？” “身份和模样倒是挑不出什么，只是性情太过冷清，让人受不了。不过能嫁进王府，也是件极好的事情。”竹书点燃安神香，给恨雪递上新沏好的安神茶。 天子脚下，达官显贵甚多，随意上街保不齐遇见谁是皇亲谁是国戚，王府和皇宫终究没什么区别，想到这，恨雪忆起那个笑脸骑马人，早就听说众皇子中，唯有立山王元意与千山王元忍私交甚好，依情况看来，就应该是他了。 换上寝衣，人依旧精神得很，几日来变故太多，略感应接不暇，说道：“哥哥也快去军中为功名奔波了，也不知文成和听白能否代替我和哥哥给父亲分忧。” “小姐在王府里平平安安，不也是为老爷夫人分忧？早些睡下吧，不然明早起床就困难了。”竹书为恨雪盖好被子，灭了灯便退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透过蝉翼色窗纱照进屋里，恨雪在床上辗转反侧左右无眠。元忍说话的声音极冷，即使到现在冰冷的气息还萦绕在她耳边挥之不散，想起初见时的情景，不禁掩嘴笑了，那样个冷淡人不知那样的人会如何对待妻室。 睡了个囫囵觉，刚一鸡鸣就醒了，恨雪不等竹书，先行简单洗漱了一番，随手披了件披风就出了房间。武修正在院子里练功夫，为了避免影响家人休息，他还在棍棒上包裹了碎布、麻绳。见了恨雪，武修停下来，说道：“佑蘅今日醒得好早，是为兄太过吵闹了。” “不关哥哥的事，是佑蘅自己不争气，为一些琐事扰乱了心神。”恨雪裹紧披风，天气微凉，一阵秋风拂面吹来，竟有些刺骨。 恨雪这样说倒是让武修不知如何安慰，从小他只爱舞刀弄枪，不像恨雪、文成那样喜爱诗书，小小年纪便能出口成章。见恨雪略微有些发抖，便将自己的披风加盖在她身上，说道：“眼看便是大选了，应当更多爱惜身体才是。” “不如哥哥也教我一套棍法，当做取暖可好？”恨雪对武修调皮地笑道。 武修也开心地笑起来，可是说笑过后不免又是一阵伤感，家中兄弟姐妹日渐大了，又即将天南地北各自散去，这样惬意的日子也不知还能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