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来今日的晚宴并没有给孟阿姣送帖子，有了上次的唐突，阿姣也变得知趣，不愿上赶着丢人现眼了。她却没想到元忍回府谁都没告知她，竟是在晚宴开始后宁香海的丫鬟来请她，才知道了元忍回府的事。时间紧急根本容不得她梳妆打扮，匆忙赶到清研馆，头上的竹簪几乎快滑掉了。 元忍此时正与文氏对饮，放下酒杯见孟氏窘态，略有不满道：“怎么这幅样子就来了？” 孟氏正要为自己辩解，宁氏笑着起身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对身后的丫鬟们道：“还不快把孟姑娘带到里屋去梳洗一番，瞧着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清研馆的丫鬟们一拥而上，生拉硬拽的把孟氏领进偏间，奉上清水和胭脂水粉便退了出来，只留了秀影和秀彩跟前伺候。房中没了外人，孟氏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正要用牛角梳正为她梳头的秀影愈发生气，起身挥手劈头就是一个大嘴巴，指着她们压低了声音骂道：“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王爷回府也敢欺瞒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想什么，看好了哪处高枝儿大可找王妃说去，也省得你们明里暗里编派我！” 秀影捂着肿起的脸只知道哭，秀彩赶快拧了把湿手巾给她敷脸，看着孟氏道：“姑娘这话说的奴婢们就不敢当了，自打王妃把我们两个指给姑娘使唤，别的且不说，单在姑娘起居饮食这里，我们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饶是这样还隔三差五的被罚月俸，挨打就更不用讲了。姑娘也别三番五次的说我们想攀高枝儿，若嫌我们伺候的不好，只管再向王爷、王妃讨几个可心的，把我们远远的打发了就是了。” 秀彩的话句句戳着孟氏的肺门子，气得她原地直跺脚，道：“好，你们都是功臣，就我一个不识抬举，既然咱们谁也容不下谁，不如趁着外面人全，当着王爷的面把话就说开了，咱们看看，你们王妃保你们不保！” 外面的人饮酒赏歌舞，全然不知里面的人闹翻了天，宁氏觉得孟氏进里屋也有会子了，便叫妙伶去瞧瞧。谁知妙伶刚一推开门，就看见孟氏披头散发的跟两个丫鬟撕扯在一起，嘴上还嚷着要找王爷评理。妙伶进屋关上门，对着她们喝道：“都闹什么？嫌外面不够热闹是不是？” 孟氏不甘心的收了手，妙伶看见秀彩扯破了的袖子和秀影脸上的五指印，两个丫鬟胆子够大的，敢在清研馆跟那个泼皮打起来。妙伶对她们说：“赶快给你们姑娘梳洗了，外面都等着呢，闹出事端我家小姐可担待不起，成什么样子。”看着她们给孟氏梳妆完毕，几人一同来到正厅。孟氏入席，妙伶把刚才在里屋看见的一一告诉宁氏。 宁氏笑而不语，待一曲舞罢，命人抬了几面鼓放到院子里，对孟氏道：“方才几轮歌舞美则美矣，却总觉着少了些许韵味，说起舞技，府里当然要数孟meimei技艺精湛。自打咱们做了姐妹，我和文jiejie就更是无福在欣赏一回孟meimei起舞，不如趁着今日家宴，meimei再舞一回让我们一饱眼福，如何？”说着便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宁氏邀舞，摆明了是想折腾她。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孟氏不好推辞，一言不发地先将眼前盛满了美酒的酒杯举起饮了，笑道：“多谢宁jiejie抬举，只不过妾自打承蒙王爷厚爱留在身边便在舞艺方面疏于下功夫，技艺必定不如从前。今日月色大好，就不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了吧，还请jiejie见谅。” 宁氏掩口笑道：“呵，meimei谦虚过了头了，在座的除了丁meimei，谁不知道meimei的鼓上舞是王府一绝，若meimei的舞艺都是丢人现眼，那我们三脚猫似的那几下子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文氏这时也跟着说道：“座上的都是自家人，不论跳得好坏都是图个热闹，宁meimei好意，孟meimei可别让王爷多等。”孟氏顺着文氏的话瞧了瞧元忍的神色，元忍把玩着酒杯好像没听见她们才说的话。孟氏想着一再推辞下去定会引得王爷发怒，可刚与两个丫鬟置了气，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跳舞？宁氏的邀舞分明是事先算计好了的，在挖坑等着她跳，就想拿她当舞伎取乐借机羞辱。 孟氏转念想了想，道：“既然连文jiejie都开口了，妾便舞上一曲以免扫了王爷雅兴。方才说大家都是自家人，妾倒是想提个乐子，不如就由宁jiejie弹琵琶曲一首以作伴奏，大家好好热闹一番，不知宁jiejie可赏脸？” 元忍侧歪着身子指着宁氏道：“提议甚好，香儿的琵琶加上姣娘的舞姿称得上精妙之合，”转脸又笑对文氏，“看来本王不在府中的日子，你们也能自得其乐。” 文氏向元忍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都是托王爷鸿福，妾身才能有幸观赏到如此精妙合作。” “说来道去，妾身和文jiejie都不如孟meimei会取乐子，怪不得王爷愈发不待见妾身了，”宁氏说罢起身行礼，“还请王爷王妃等候片刻，妾身回房稍作准备就来。” 孟氏见状也跟着退下准备更衣，王府众人不过还拿她当取乐的伶人罢了，这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宁氏诡计多端偏让她在恨雪面前跳舞，这让她连带着对恨雪也起了恨意，仗着王爷表妹的身份处处压制她，不过一个破落户，有脸到王府找补面子，叫一声小姐都是抬举！孟氏仔细看着镜中自己，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何时这般丰腴，鼓上舞要扮作飞仙鼓上起舞，需体态轻盈方能舞出神韵。能在王府众多舞伎中脱颖而出，孟氏凭的就是鼓上起舞，眼下这腰身只怕连舞衣都穿不下，更不要说安稳的站在鼓上了。 秀影和秀彩看出了孟氏的窘迫，知趣谁也的不讲话，默默的为她挽了飞仙髻，戴好珠花，孟氏看着她们更是气急败坏，恨恨地道：“你们一个个天大的本事只对我使得出，说是我的丫鬟，实则跟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没什么两样，哼，都瞧不上王爷独宠我，巴不得我失宠。” 宁氏端坐在正厅中央，怀里抱着枫苏芳染螺钿槽琵琶先小弹了一曲，曲调婉转优美如行云流水，时而轻盈流畅，时而铿锵有力。纤纤玉指轻轻拨弄于四弦之上，所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大致也不过与此。千日琵琶百日筝，宁氏有此等功力定是下番狠功夫的。 一曲罢了，惊艳四座，千山王府第一美人加上绝顶精湛的琵琶技艺，不得不令恨雪对宁香海刮目相看。能在王府立足，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这里尚且如此，宫中岂不更是卧虎藏龙？想到这，恨雪神色略有黯淡，默默饮了杯中酒。 文氏拍了拍手赞道：“meimei的技艺愈发精湛了，当真绕梁三日而不绝。” “雕虫小技，jiejie谬赞了。”宁氏福了福身子。 元忍此时已有些微醺，对宁氏笑道：“王妃虽不通音律，但在鉴赏方面颇有研究，香儿的琴艺只怕宫中的琴师听了也自叹不如。”宁氏忍不住得意嘴角浅笑，将琵琶交给妙伶回到席位，文氏接着道：“王爷白天的时候说，在鸽子山那几天最念的就是meimei小厨房的梅子酥，不知meimei今日可备下了？” 宁氏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答道：“妾身这些日子嘴馋，刚巧让小厨房做了梅子酥留着夜里做宵夜，王爷若喜欢，待会子妾身让人送锦漓轩去。” “何必送来送去那么麻烦，王爷意下如何呢？”文氏问元忍的意思，元忍心照不宣的笑出声来，道：“就按王妃的意思来吧。” 宁氏大喜，举杯对文氏道：“妾身敬王妃一杯，多谢王妃美意！”恨雪也端起杯子跟着饮了，宴席上她几乎没讲过话，一直在仔细观察每个人的神色，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后复杂程度超出她的想象，真真是一如侯门深似海，她只盼着这顿饭赶紧散了。 酒过三巡孟氏才姗姗来迟，宁氏放下筷子道：“meimei可来了，再不来jiejie我还得去请。呦，衣裳怎么换了？” 原来孟氏身形走样，穿不下飞仙裙便灵机一动改换流仙裙。飞仙裙脱胎于壁画上的飞仙所穿的衣裙，流仙裙则酷似奔月嫦娥的衣裳，二者一字之差，韵味也别有不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孟氏扬起眉毛甚为得意，心想着想看她出丑，偏不让你们得逞！她跪拜在元忍面前道：“妾承蒙王爷垂怜，舞技方面丝毫不敢怠慢，前日改良了鼓上舞的跳法，今日呈现给王爷，请王爷鉴赏。” 元忍惊喜，点头笑道：“难得你有心，快跳给本王看看。” 孟氏昂头挺胸走到院子里，上了鼓，宁氏也坐在正厅中央抱起琵琶。琵琶声响起，随声起舞，翩翩舞姿仿佛天女散花，柔软的腰身在五面鼓上来回变化着步伐，月光渺渺，仙乐飘飘，众人皆在孟氏的长袖善舞之间渐入迷醉。 此时元忍歪倒在卧榻上，醉意愈浓缓缓闭上了眼睛，只用耳朵听宁氏弹琵琶。场面上不像宁氏为孟氏伴乐，更像孟氏为宁氏伴舞。 月色下孟氏的脸色愈发难看，强颜欢笑的跳完，席也该散了。几乎饿着肚子回了居所，又把气撒在了丫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