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路走好
陈妈的灵堂很简陋。 就是堂屋里摆了两根凳子,凳子上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盖着一床棉被的尸体。前方地方还有点着的两根白烛。 古人死后,得先放三天,然后才能净身穿寿衣入棺,然后在停放七天,然后才能下葬。 “施先生。”抽泣着往火盆里烧纸的细水发现他走了进来,望着他。 施慕白没应她,目光就这么盯着木板上盖着被子的陈妈,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来到木板前,有点颤动的手抓住被子的一角,一点一点掀开,随着被子的掀开,一张惨白且熟悉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中印在他施慕白的目光里。 陈妈,这就是陈妈! 满头白发的她安详地躺着,是的,整张脸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一脸安详地闭着眼,就像自然死亡一样。只是她的脖颈处有一圈淤痕,赫然醒目。 掀起的被子,被他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盖住了她的脸。 湿了眼眶的他,像那无力的被子一样垂下了双眸。 “细水,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施先生去沏点茶。”细水他都爹走了进来,热情的来到了施慕白身边。 “不用了。”施慕白控制好了情绪,转过身来,看向细水,以及细水她爹,他说:“我就是觉得奇怪,昨天陈妈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了,所以我不放心来看看。” “施先生有心了。”细水他爹点头感激的说,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细水,他加了一句:“乔少爷今天来过了,所以施先生你放心,我会尽快把我母亲安埋,让小女尽快进府。” “不急,死者为大。”说这话的时候,他施慕白是压着火气的,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真想狠狠揍细水她爹一顿。 “怎么没有个挽联呢?”施慕白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有啊,外面这不是吗?”细水他爹赶紧出屋,在门口指着两边门梁上说。 施慕白也出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他说:“这里是有,可我觉得灵堂里也应该挂一副。我来没有准备什么,只有满腹经纶,若不嫌弃,我愿提笔替你写一副挽联。可好?” 细水他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笑说:“好啊,能得施先生提笔留下墨宝,是我的福分。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其实细水他爹希望给钱,但施先生既然提了留挽联,也不好拒绝,只得笑着接受。 “那你去准备笔墨纸砚吧。” “好,施先生你等着啊。”细水他爹去准备了。 见细水他爹走了,施慕白才进屋来到细水身边蹲下,拿起纸钱扔进了火盆,同时问细水:“你告诉我,你奶奶为什么会自杀?” 披麻戴孝的细水看向他,泪眼朦胧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昨日我们走后,你奶奶有什么异常吗?或者又有谁来看过她?” 细水含着泪摇头,她说:“你们走后,就没人来过。只是奶奶很开心,还说想画画,叫我给她找纸和笔,我家没这些,我就去外面买了一点回来,然后她就一个人画了起来,之后我就去外面忙,晚饭的时候,我给奶奶送饭去,我看见满床都是奶奶涂鸦的画,我奶奶不会画画,只能涂鸦……吃了饭,我和奶奶聊了很多很多,给她捶腿什么的,她也看着我哭,哭了一会儿,然后……”说到这里,她想起了什么,望着他施先生:“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奶奶给了我一个木盒。” “木盒?”施慕白眉头邹了起来,他追问:“什么样的木盒?” “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我奶奶说是你以前丢的,忘记还给你,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对,我确实有个木盒曾经丢了,原来被你奶奶捡到了。”施慕白这一刻敢打赌,那木盒里绝对有陈妈留给自己的东西。 “木盒呢?”施慕白问。 细水从衣袖里取了出来,递给了他施慕白。 施慕白拿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上次丢的那个,只是上面的锁换了一把。想必是陈妈换的。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打开,因为谁知道里面给自己留了什么东西,所以他放进了怀里揣好。 细水看施先生收好了,就继续说:“后来我就回屋休息了,到了早上我起来看我奶奶,想给奶奶的炉子里添点炭,谁知道就看见了炉子倒在地上,垫炉子的转头出现在了……”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开始溢出她细水的眼眶。
“施先生,我给你拿来了。” 这个时候细水他爹从外面回来了,因为他家不用笔墨纸砚,还是去老王头家借的。 有了笔墨纸砚,施慕白就开始着笔写。 夜,很黑。 伴随着寒风呼呼地刮。 他凝视着灵堂里躺着的陈妈,目光有点湿润,提笔开始写下了这样一幅挽联。 乔枝和细水都在旁边看着。 上联:难忘淑德永记慈恩。 下联:春晖未报秋雨添愁。 “好,施先生果然好文采。”细水他爹在旁边一个劲的叫好,哪怕他认不了几个字。 “当然好了,也不看看我慕白哥是谁,他可是进士出身,过三年就是夺魁的状元,我慕白哥能替你给你娘写挽联,是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乔枝得意的说。 “乔枝小姐说的是,说的是。” 施慕白没有理睬他们奉承自己的话,放下笔,谁也不看,就凝视着灵堂里躺着的陈妈:“挽联替你写好了,现在我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了,希望你,娘,一路走好。” “谢谢施先生,谢谢施先生。”细水他爹一个劲的感谢。 殊不知施慕白刚才的话看似说给细水她爹听的,其实是他对灵堂里的陈妈说的,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希望你娘一路走好,其实他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变成了,娘,你一路走好。 是的,陈妈当年养育自己,就好比自己的亲娘。这幅挽联说是替细水他爹写的,其实是他自己写给陈妈的,心里的千言万语全在这幅挽联里。 “施先生你这就走了?吃了晚饭在走吧……” 施慕白没有应,更没有回头,领着着乔枝出了屋,骑着马消失在了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