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诉苦运动
陆渊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聂泊则是以为这些人又要图谋不轨，赶紧的护在了陆渊的前方。 “你们，你们起来吧！” 陆渊嗫嚅着说出这句话来。 所有的工匠都没有起身。 陆渊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我也没说你们有罪啊！你们不用紧张！” 此话一出，工匠群中才零零散散的有人站了起来。 有了不怕死的先锋，那其他人也就秉持这法不责众的心态，参差不齐的站了起来。 陆渊在前面的空地上踱着步子，等到所有的人都立起身子来。 他们战战噤噤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就那么低着头用余光瞄着前面的将军。 他们不知道降临在自己头上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 此时，陆渊却停下了脚步。 那种微妙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 工匠们的呼吸急促起来。 “其实，如果不是大家今天出这么一回事儿，我也早就想来看看大家！” 陆渊的脸上堆满笑意，看起来不像有假。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大明人，朝鲜人，也有琉球人，大多数人是被倭人掳掠到这个地方的，当然也不排除一部分人是被倭人花钱雇来的。” 陆渊这话一说，人群中那些被倭人雇佣的工匠有些双腿打颤起来。 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是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杀了一晚上的倭人。 陆渊很细心的发现这些人的异常。 他随手一指其中的几个人，道：“你们出来一下！” 那几个顿时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放心，我有不回害你们！” 陆渊有些无奈的道。 他看向身旁的聂泊，聂泊会意向前一步，拿起一根实心木棒向着人群走去。 人群像潮水一样的向后撤走。 聂泊走到那几个人身边。 “怎么，还要我请你们么？” “不敢！不敢！” 几个人在武力的威胁下，连忙起身，一咬牙向着陆渊走去。 他们是做了送死的准备的。 然而陆渊并没有让他们如愿。 “我问你们？倭人给你们的月钱是多少？” “那有什么月钱啊？我们在大明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木匠和铁匠，给那些富家豪门修建庭园楼阁什么的，老爷们每月怎么也得给个好几十两辛苦钱，可是那帮倭人虽然说的好好的要给我们每个月一百两的待遇，但是一登岸就反悔了，不只一文钱都没有给过，还要承受各种打骂欺凌，一年多了，被活活打死，冻死，饿死的兄弟就有三十多人！” 一个来自大明的工匠低着头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那么，这就是说，你们都是被蒙骗的受害者！” 陆渊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大声的道。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其他同样被蒙骗来的工匠顿时是松了一口气。 “大人明鉴，请陆大人给我们做主！” 顿时那些人纷纷又跪倒在地，将一个个饱含冤屈的受害者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陆渊满目同情的看着这些人，示意几个被叫出来的工匠回到他们的阵营中。 “我陆渊做事从来是公正严明。我曾经和你们一样都被倭寇深深的伤害过，可以说倭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我们之间就是朋友，是兄弟！朋友和兄弟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 陆渊的声音洪亮，几乎响彻寰宇。 看着这些背井离乡的工匠们，陆渊终于决定将自己内心的打算吐露出来。 “你们中大多数人已经是被祸害的家破人亡，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在付清倭人对你们的欠款之后，我可以另外给你们一笔安家费，你们年轻的可以选择做一些小买卖，年老的可以在家享清闲。不过我更希望你们中的那些木匠，铁匠能够选择加入我们的匠人所，为我们打造兵器盔甲，向倭人讨还血债！有此意愿的人可以向前走五步！” 陆渊的话音一落，台下议论骤起。 大多数的人都在讨论着是否加入陆渊军的正营。 然而也有一部分人的脸上是不知所措的悲怆。 一段时间之后，陆陆续续的有些人站了出来。 陆渊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都是一些年轻工匠。 “如果有年纪稍长的前辈愿意留下，我愿意给双倍的薪资！” 陆渊再次发话道。 他知道在任何时代，将都是老的辣，特别是在这种技术领域，越是年长的匠人，就越是经验丰富。 在一个技术机构里，年长者的稳重和经验，年轻人的勇于尝试，一旦结合，往往能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而这正是陆渊所希望的。 但是对于下面的那些年长者来说，他们将在天命甚至花甲之年面临着一场赌博，一场输不起的赌博。加入陆渊的军队，一旦成功，自然是飞黄腾达，但是如果陆渊被扑灭，那么到时候开到问斩的众人中恐怕也就会有他们的一个位置。 在思虑良久过后，仅仅只有十几个老工匠站了出来。 陆渊见此情形，再次提价到五倍。 在金钱的刺激下，又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十几个人。 和前面的一百多个年轻人站在一起，组成了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队伍。 而此时，他们身后的那一百人可谓是如履薄冰。 “大人，我们是泥水匠，不会打造兵器和盔甲，我们怎么办？” “对啊！大人，我们是油漆匠，似乎也用不着我们吧？” 几个胆大一点的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陆渊听到他们的话，心中也是一愣。 但很快，他的脸色平复下来。 “谁说你们没有用处了？首里城的城墙上那么多破洞，正是需要你们去修补的。而且往后战事多了起来，毁坏的城墙建筑只会多而不会少，你们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陆渊脸上满是笑意的看着这些人道。 见到陆渊都发话了，这些人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纷纷脱离自己的队伍走到前面去。 这样一来，后排的人就剩下了三四十个。 而这三四十个人，恐怕是连窒息的感觉都快有了。 除去那几个不愿意出山的老工匠。 剩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陆渊有些不明白，当工匠又不是让他们去上战场和倭人动刀子，他们一个个正当壮年的怎么会拒绝掉这份工薪优厚的工作呢？ “你们这些人的打算呢？” 陆渊指着他们远远的问道。 此时他们颤抖的更厉害了。几个勇敢一点儿的向前几步，跪倒在地上。 “大人，我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希望大人能放我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几个人说完这句话，就像是浑身被抽空了一样，扑倒在地上，静静等候着命运的裁决。 陆渊沉默的半晌，他虽然初时也有些不情愿，但是此时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自己，这让他很快的回到了一个领导者的是角色中来。 “很好，你们都是来自哪里的？” 陆渊平静的问道。 此时这些人中一时各种语言响起，大还是以大明人居多。 陆渊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本来一位今天的动员会像后世某党的诉苦运动一样，笼络祝所有人的心思，换的一个山呼万岁的结局。 然而，人总是活的，命运也是变化无常，不可能完全如你所愿。 “人在异乡，心里却总是向着落叶归根的。这是人之常情，你们可以在今天傍晚之前到军营中找到专门的负责人登记国籍和省份，除了琉球本土的工匠之外，我回联系好商船把你们送回去！” 陆渊说到这里顿了顿。 众人正想要感恩戴德，可此时他的话锋却一变。 “但是，明天辰时，你们所有人都得回到这个地方来！” 众工匠的心中一惊，难道还要变卦？ 陆渊此时缓缓的吐露出下半句。 “你们的工钱还没发，我可不想欠着别人的钱过这个年！” 话音刚落，整个空地上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惊得整个王城的朱红色门窗沙沙作响。 在皆大欢喜的辞别了几百名工匠之后。 陆渊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聂泊趁着天色还早，赶往军营中向林觉报道去了。 想必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觉也知道他是个怎样的身手。 陆渊回到粱府中的时候，夕阳残余的一道弯钩紧紧的咬在云层的罅隙间，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这无力的光芒倾洒在庭院东侧的角落里，树影斑驳，竹叶婆娑。 世界上的一切生灵沉浸在缓慢的时光中，显得无比慵懒。 陆渊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劳袭来，几个路过的梁府的下人和卫兵见到他纷纷打着招呼。 陆渊只是苍白的回应着，他走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外面。 他下意识的推开门，门内的一切依旧是杂乱无比。 几把太师椅打横摔在地上，几张写了字的白纸被风吹起，迎面向陆渊飞来。 他很烦躁的一把将纸张拂开。 他走到床前，鞋也没脱，就这样双手垫在脑后的躺下。 一股疾风从支起的窗户口灌入，木制的朱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而陆渊在晚风轻轻的吹拂之下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