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关你何事？
空山小雨，秋意凉凉。 萧决盘膝坐在青石上，蓬蒿搭建成的简陋凉亭遮风挡雨。 这场雨下了三天。 山林空濛里，一道靓丽人影撑着青纸伞从细雨里走来，女子衣裙淡青，阴郁灰色的天空下成了一道风景。 萧决看这少女明艳动人的脸庞，笑问：“秋雨连绵的，你怎么转到山里了？” 苏玉祁来到凉亭下，收起伞，娇嗔般说道：“你躲在这倒是清净。” 萧决一脸淡泊，笑着反问：“不然呢？” 苏玉祁气不平地说道：“那些庸夫俗妇都把你骂成人渣了，你也不生气？” 三天时间，乐阳城流言蜚语漫天飞。 萧决的形象从一开始的神秘飘渺陡然成了十恶不赦，他们摄于返虚强者的威能，不敢乱说，但是对萧决却多加贬低。 仿佛萧决已经被通天剑派摒弃了一样。 更有不少拥簇陆灵溪的男人幸灾乐祸，把萧决骂得狗血淋头。 萧决摇了摇头：“没听着就当不知道，有时间cao心这些，不如琢磨下武功招式。” 苏玉祁唉了一声，素手托着下巴眼神游离：“你可真是个武痴……所以你才有这样的成就吧……真厉害。” 听出少女话里别样的意味，萧决想了想，说道：“你也可以的。” 雨安静地下着，两人都有些无语。 良久，少女才问道：“如果通天剑派不行，你要怎么办？” 萧决神情淡泊，眼底涌动着冰冷和杀意，他说道：“杀了苏玉山，带着家人去找老师。” 望天雨幕，望着林间的铅灰色的天空，少年斩钉截铁地说着：“我一定要成为强者，站在更高的地方俯瞰人间的风景。” 苏玉祁望着少年，少年的侧脸已经有了年轻人的刚毅轮廓，稚嫩的气息一点点褪掉，在这个年纪，少年似乎每一刻都在变化…… 快到苏玉祁有些应接不暇…… 少女想着，然后就有些痴了。 他会变成什么样？会很厉害吧？ 总有一天，他会脚踏风云，扶摇直上，凛然威严不似人间…… 萧决收回目光，问道：“你收到什么消息了？” 少女叹息一声，说道：“我师父来了……所以求她问了问，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这几乎是下了判决书。 萧决内心一沉，可他很快排除杂念，内心再次变得澄净，少年淡然道：“嗯，知道了。” 苏玉祁担心地问道：“萧决……你没事吧？” 萧决眼帘低垂，笑了笑：“没事，我总有退路，不是吗？” 苏玉祁勉强笑笑，最后告别离开。 雨幕下，少女回头看去，凉亭青石少年构成一幅极静淡泊的淡渺水墨画。 直到少女走远，苍茫如雾的雨幕里又走出一人来，那人一袭黑裙，撑着黑色的油纸伞，身段窈窕凹凸，曲线玲珑，分外诱惑。 虽然容颜不及苏玉祁精致，却别有一股妩媚韵味，勾人夺目。 萧决眼帘低垂，看着脚下，问道：“黑娘子，你是怎么知道绝萧就是我的？” 黑娘子捂唇娇笑，千姿百媚：“老娘我手段多呗。” 摆明了不想多说！ 萧决也不追问，静候下文。 黑娘子则开门见山：“听了些消息……本来打算告诉你一声，卖个人情，没想到你那小女友已经说了……” “仅仅这样？”萧决平淡的脸上荡起一起笑意：“黑娘子……你的来历也不简单吧？” 黑娘子那一双娇媚的桃花眼陡然眯了起来：“哦？哼，没错，老娘我乃是红拂军斥候，此来就是问你一声，如果通天剑派进不去，可有兴趣来我红拂军？到时功法资源，可都不差。” 红拂军，天下十八路反王之一，据说首领主事多数为女子。 如今天下三分，但已经承平两百多年，可在这平静之下，却藏着不知多少暗流。 红拂军不过是其中一股罢了。 萧决咀嚼着对方话语，淡笑道：“反贼吗？目前兴趣不大。” 黑娘子眼睛眯起，杀气酝酿：“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是同僚，就只能是死人了。” 萧决终于抬起头，眼神无波：“你试试看。” 没有杀意，没有任何其他变化，可没由来的，黑娘子浑身寒毛陡然一炸，一股危险到极致的感觉从尾椎骨蔓延向上，在小脑炸开！ 她身子紧绷，宛若雌豹，紧盯着萧决。 萧决继续开口：“我无意做你的同僚，也不想做你的敌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黑娘子明白，他这是再给自己台阶下。 因为萧决明白，就算现在杀了黑娘子，可黑娘子身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杀来杀去太麻烦，能和和气气的，大家为什么要打打杀杀？ 当然，如果黑娘子执迷不悟，萧决也不介意杀一个蠢女人。 还好，黑娘子不蠢。 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希望如此。” 直到走出山林，黑娘子才陡然放松，身子一垮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息。 她怎么想不明白，对方不过刚入养气中乘，凭什么能让半步先天巅峰的自己畏惧到这种程度？ 怪只怪，她来的时机太不碰巧。 三天时间里，萧决有感这段时间种种遭遇，从人生低谷一路飙升，直到这次****之后，又有种落入人生低谷的趋势…… 种种人情冷暖，种种红尘烦恼在心间走马观花般闪过。 和“斩红尘”心法相互印证后，萧决有所感悟，于是三天时间里，萧决以心印心，逐渐把握到“斩红尘”的意境，而黑娘子正好出现在萧决刀意最浓烈的时候。 三天积累一旦出手，返虚级武学威力绽放，哪怕黑娘子眼窍洞开，成为真正先天估计也不会是这一刀的对手。 在黑娘子离开后，萧决将刀意缓缓收敛，印在心中，加深体悟。 …… 三天后，萧决离开山林，前往广场。 一路上不少人对少年指指点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萧决只当没看见。 不管能否被选上，萧决都会来。 于萧决来说，这是一种态度。 很快，通天剑派所在区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萧决孤单一人，他面容淡然，像是孤芳自赏。 苏玉山也很快来到内场，他知道自己被选中的可能不大。 他就是来看萧决笑话的。 他见了萧决，轻蔑地问道：“听说你前段时间拒绝了乐阳三大家族的好意，现在后悔吗？我可替你惋惜啊。” 耳听非议，眼见讥讽，萧决神情不动，只当那些是清风蝉鸣，对苏玉山不理不睬。 苏玉山眼中怨毒闪过，最终笑着退到一边。 很快，屏风围栏后方打开一个缺口，负责乐阳弟子选拔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一共五人，三名中年男子，都是负责考核具体事宜的执事。 一名身形挺拔，青衫飘逸，面容冷峻的男子站在中央，男子剑目星眉，眼神虽然温柔如水，嘴唇却薄似刀锋，弥漫着生人勿进的冷意。 这位就应该是通天剑派的大人物。 而在这位大人物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衣裙的明艳少女，少女灵动眼眸朝着萧决调皮地眨了眨，而萧决有些恍然，有些惊讶——她竟然是通天剑派的？ 为首青衫男子扫视众人后朗声道：“本次考核已经全部结束，入选者共有九位。” 话音落，人群躁动，议论声纷纷响起。 乐阳的武道****主要面向三山四水，一共两州地域的选拔，数万年轻武者为了六大顶尖门派而来，光是选择通天剑派的就有近两千人，可到最后……仅仅只有九人得以入门！ 这概率真是低到不行。 可换个角度来想，这九人必定是出类拔萃，将来人榜有名的武道种子！ 一旦跻身其中，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议论声中，近百名被通知到此的少年一个个目光炯炯，心脏乱跳，手心不停冒汗；虽然知道自己被选中的几率渺茫，可他们还是无法斩断期望。 人群里，萧决荣辱不惊，体会着人心变化，也就在这时候，青衫男子开始宣布入选者。 “这九位分别是——安若兮，鱼长歌，孙哲平，庄不邪，颜秋水，萧情，陆灵溪，徐慕白……” 青衫男子每念一个名字就稍微停顿一下，而每一次停顿总伴有一阵惊喜欢笑，还有旁人祝福，而被念到名字的人便上前一步，站在青衫男子身前。 当说道陆灵溪的时候，这位本城“姿色双绝”之一也忍不住欢欣雀跃。 直到第八个名字报出，苏玉山脸上露出如释重担的微笑。 他果然没希望了！ 萧决也长吁一口气，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嘴角噙着淡淡微笑……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这般结果，只能说天意如此？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听得青衫男子淡然道：“萧决。” 人群陡然安静，苏玉山狂喜的笑容和难以置信的神色一同凝固在脸上，这突然的转折让他无所适从，脑子都有些短路。 萧决也豁然抬头，眼神里惊喜有之，疑惑有之……玉祁不是说没希望了吗？ 她不至于骗我…… 我听错了？ 人群里，已经被选中的八名弟子看着这最后一人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玩味，有的漠不关心；可不管如何，到最后，大部分的目光都变成了一种艳羡。 这算是一跃入龙门吧？ 萧决望向青衫男子，男子目光如水，温润得令人安心，于是萧决上前一步，和之前八位并列一排。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道：“即日起，你们便是通天剑派的外门弟子了。” “我叫萧无名，在你们为真正拜师，成为内门之前，称我为师叔便可。”萧无名说完，人群里响起窃窃私语。 “都姓萧诶……难道是这位大人物当年的私生子？” “萧决有父有母，应该是同出一脉？” 面对种种议论，萧无名只当没听见，依旧朗声道：“诸位若是依旧有心通天，可自行前往通天山脉，拜入外院，成为记名弟子，他日有所成，未必不能成为内门弟子。” 少年少女们默然。 各大门派正式拜入门墙的一般都是外门弟子，而被门派长老真传等收为关门弟子后，便可晋升内门。 至于内门之上的真传……那都是各峰首座，话事人的候选，地位尊贵。 可实际上，从记名弟子晋升外门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记名弟子只能修行相当简陋的功法，衣食住行，修炼资源都要自己负责。 而外门弟子……衣食住行有人伺候，修炼资源定期发放，相比之下，简直一天一地！ 就在萧无名准备挥散众人，结束今日日程的时候，人群里，目光涣散，神智迷乱的苏玉山陡然尖声叫道：“我不服！他萧决身份有问题，为什么还能被选上！这里面有黑幕！” 苏玉山眼睛泛红，隐现狂乱，在通天剑派大人物面前放肆，简直是疯了。 所以众人纷纷退让，和苏玉山保持距离。 一时间，孤零零站在人群中的苏玉山是那么的醒目。 又那么的愚蠢。 萧无名如水的眸子淡漠清冷，他开口道：“我通天剑派择选门人，关你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