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秋声凛冽寒风起
黎明破晓，天色才蒙蒙亮，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了驭灵门外，缓步迈入。 遥遥望去，青色身影并不壮硕，反而显得有些单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若有实力深厚的修士在场，定能从少年悠长沉稳的气息中，一眼辨认出……化灵六层！ 正是洛阳。 在驭灵门中，唯有内门弟子方可离宗万里，外出不归，而外门弟子，则最多只能在外界停留一个月，一旦擅自走出宗门范围，便会被守护阵法无情抹杀。 回到洞府门前，洛阳远远便看见了一道俏丽身影，手里提着饭盒，正等候在石门外，是一名身穿碧衣的女杂役。 “不是红蝶？” 突破到化灵六层，洛阳的神识也跟着得到提升，他与那碧衣女子隔了百丈远，却依然能清晰看清对方的面容……是一张洛阳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洛阳目光中划过一抹疑惑，迈步上前，轻声道：“你是谁？” 碧衣女子被身后突兀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此刻转过身，露出一张比之红蝶更为娇艳的面孔，连忙恭敬道：“奴家琴音，来此给洛师兄送饭。” “给我送饭的，不应该是红蝶么？”洛阳眉毛微挑，有些不解问道。 在驭灵门中，给外门弟子送饭的杂役弟子，通常是不会改变的，除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譬如原本的送饭弟子身患重病，或是晋升外门…… 虽说红蝶与洛阳非亲非故，但在这大半年的修行中，红蝶每日总会按时叩响石门，出现在洛阳的视线中，那位相貌平凡的女子，不知不觉已经给洛阳留下了极为深刻地印象。 更重要的是，洛阳心里隐约觉得，送饭杂役更换，或许并不是红蝶晋升外门，而是其他什么原因…… 果然，洛阳清晰在碧衣女子脸上捕捉到一抹异样。 只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妩媚的声音透出几分嫉妒，低声道：“红蝶jiejie已是今非昔比，抱上了唐师兄的大腿……自然不必再外出做事……” 碧衣女子的话乃是脱口而出，语音刚落，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伸手捂住嘴唇，动人的眸子里满是慌乱。 然而，碧衣女子内心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洛阳并未在意她话语中对那“唐师兄”的不敬，仅仅是眉头皱起，丢下了一句话。 “往后你不必再来送饭了。” …… …… 半个时辰后，杂役房所在的那片山腰。 驭灵门素来门规森严，品阶分割严苛，尤其是在杂役房，因宗内长老不喜那些尚未彻底脱离凡尘的杂役弟子，男女之间走得太近，故此便有了男女两房之分。 男房杂役，是以劈柴挑水作为磨砺，修为达到化灵二层，便可晋升外门，而女房杂役，则是以引路送饭，或是给炼丹房看管炼丹炉为主，相比之下要轻松许多。 杂役双房，分别位于山腰的两头，遥遥相对，不能会晤。 随着秋季渐深，山上的草木皆有枯黄，落叶堆积，满目飘零，只见在那成排的矮房前，大多女子杂役都外出做事，人迹寥寥。 此时此刻，一名相貌平凡的女子推门而出，穿着一身红衣，眼下脸色似有虚弱，双腿之间颤颤巍巍，不知遭受了何等摧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十分艰难。 在矮房远处的树林里，洛阳站定在树荫下，神识弥漫而出，注视着走出矮房的红蝶。 只见红衣女子双手扶着墙壁，好不容易才绕过矮房，来到了后方的菜园，菜园内种植着蔬果瓜类，园子的角落处，则是一个关着许多白鸽的铁笼。 红蝶打开铁门，伸出手，带出一只眉心存在一点红的白鸽，随即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两枚升灵丹，包裹在早便准备好的书信之中，小心绑在白鸽的脚上，将其放飞。 望着双翅震动，逐渐飞远的那只白鸽，红蝶疲惫而虚弱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抹久违的喜悦。 便在这时，她嘴角的喜悦忽然凝固。 一道随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恭喜你，找到了好的归宿。”声音平淡无奇，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 红蝶俏丽的身躯微微一僵，脸色露出慌乱，半晌才恢复过来，她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身后的洛阳。 “红蝶见过洛师兄。”红蝶的目光颤动一下，眼帘微垂，遮掩住其中那抹悲怆自嘲，声音恭敬，却相比从前多了几分生疏。 洛阳没有立即回应红蝶，他神识一扫，清楚在红蝶的身躯上，找到了多处异样。 她白皙的脖颈处有着多处淤青，不像是被攻击，反倒像是被人咬出来，而且从那些齿印中可以判断出，应该是一个男子。 她的衣衫看似整齐，却与从前相比有了多处不对称，并不是红蝶的穿衣习惯有所改变，而是她衣衫下的身躯……发生了某些细节上的变动。 通过种种迹象，可以判断出，红蝶已经从一名少女，蜕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女人。 看着红蝶脚步匆忙，似是想要从洛阳的视线中逃离，洛阳目光更为复杂，轻声叹了口气，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是的，洛阳与红蝶之间，关系并不深厚，但不可否置，在这大半年的接触下来，洛阳已经将红蝶视为了朋友。 更重要的是，通过红蝶此刻的许多表现，可以轻松判断出……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或者说，她是被强迫的。 常年生活在杂役房的红蝶，似是从未被人如此放在心上过，听闻此言，眼眶不经意间一红，强忍着哭泣的冲动，轻声道：“他可以给我丹药，很多很多的丹药。” 洛阳的眼中露出释然，随即便是失望，他沉吟一下，道：“我也可以给你。” 没错，虽说洛阳所拥有的升灵丹并不算多，但如今他已是化灵六层修士，晋升内门并非难事，想要获得丹药……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而且从红蝶身上的各种变化中，洛阳已经猜到，那名所谓的“唐师兄”，似乎也是化灵六层修为。 谁知听到这句话，红蝶终于忍受不住，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嘴角的笑容满是讽刺，此刻大声开口说道：“可是我不想要你的！” 洛阳闻言怔住，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看着红蝶步履艰难，却依然匆忙离开的背影，洛阳没有跟上，也不再说话，仅仅只是投去一道目光，注视着那道红色身影渐行渐远。 许久之后，洛阳长叹口气，将视线收回。 事实上，洛阳的内心一直很清楚，这个世界并非他从前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像安平村一样，宁静安平。 无数人输给了这个世界，输给那弱rou强食的铁则，红蝶显然也是如此。 洛阳之所以会感到怅然，是因为他曾经将红蝶视作朋友，只不过……自今日起，他们便再无任何关系。 清风拂过，吹落一片泛黄的树叶，是秋季的声音。 洛阳伸出手，将其捏在指尖，望着枯叶上的褶皱细纹，洛阳沉吟许久，目光收回复杂，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