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黑魔有客至
在洛阳的神识覆盖下，那是一间简陋却十分整洁的屋子。 廉价的蜡烛释放出昏暗的光亮，在破角的木桌上摇曳不定，将桌前那道沧桑的身影拉的极长，那是一位老人，枯燥的头发略有蓬乱，身上披着一件布满补丁的大衣。 似是因担心小儿子还未进屋，老人干瘪的嘴唇动了动，下意识转头望向了木门，只可惜，老人那双眼睛空洞洞的，仅有两个黑色窟窿，根本看不见什么，他缓缓从凳子上站起，颤颤巍巍向木门走去。 老人的身子骨显然不算硬朗，因双眼失去光明，刚刚离开凳子，便险些被桌脚绊倒，他两侧的肩膀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伸出手搀扶，可无奈两条衣袖中却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手臂伸出。 好在老人的小女儿反应灵敏，忙不迭伸手将老父亲搀扶住，这才没有让枯瘦的老人摔倒，听着小女儿口中传来的嗔怪，老人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仿佛，直到这时，老人才又一次惊觉，自己已经瞎了，双手也早就失去了。 通过神识，洛阳注视着简陋屋子里的那对父女。 虽然那枯瘦老人的头发呈现出灰色，脸上更是出现了许多褐斑，动作颤颤巍巍，怎么看都像是个垂暮老者，但洛阳却能一眼看出，他的真实年纪应该才四十多岁。 中年显老。 似是从这位中年显老的枯瘦老者身上，找到了几处熟悉的地方，洛阳将斗笠往下压了压，遮掩住目光深处，那抹不可抑制的悸动。 随着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在小女儿的搀扶下，老人终于走到了屋外。 “仁儿，这么晚，还有客人？” 枯瘦老人似是对于面粉台所在的位置了如指掌，转过头，空洞的眼睛对着台前的徐仁，口中传出一阵沙哑干涩的声音。 “嗯，最后一个了。”徐仁略微怔了怔，立即出声回应，随即向洛阳投去疑惑的目光。 “两个rou包子。”斗笠下，洛阳的声音有着一抹不可察觉的轻颤。 徐仁点了点头，连忙从笼屉里取出两个分量不轻的rou包子，装入到纸袋子里。 或许是因为徐仁背对老人的原因，所以他看不见，当洛阳声音传出的瞬间，老人突然剧变的神色。 “是……是小阳回来了么？” 老人冷不丁颤声问道。 包括洛阳在内，以及那对兄妹，同时愣住。 徐仁率先回过神来，豁然转头看向洛阳，直到他见到那顶依然平静的斗笠，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向老父亲，“爹，这位是外来的客人……小阳已经不在了。” 此言一出，徐叔紧紧抿了抿嘴唇，并未作出回应，不知是不愿回答前半句，还是不愿承认后半句。 兴许是外头风大的缘故，老人走出屋子不久，便被小女儿搀扶回到了屋子。 徐叔回屋之后，洛阳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在面粉台前站了许久，与那相貌跟徐叔有七分相似的徐仁，随口聊谈了几句，或许是因为先前徐仁有所失态，也可能是老人破天荒的那句话，徐仁对洛阳的问题并无戒备，皆是回答了上来。 在徐仁的回答中，洛阳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离去前，他悄然将装着百岁丹的精致木盒，放在了面粉台的斜角上。 并非是洛阳不想揭露自己的身份，而是这两年的修行岁月，早已为他养出了一副决然的性格，对敌人，也对自己。 眼下在徐叔面前揭露身份，对老人而言确实会是个好消息，但之后呢？ 待三百天后，待洛阳毒性发作，老人是否能够又一次承受失去二字？ 洛阳离去的时候，已是深夜，他脚下的影子落在青石小径上，被清亮月光拉的极长。 他并未再去安平村任何地方，也没有打算前往竹林木屋，而是绕过了竹林，徒步向黑魔山走去。 在徐仁那里，洛阳已经找到了他要的名字。 “黑魔山，黑魔寨……祁云！” …… …… 黑魔山位于九月峰中心，因其地势险峻，多处设有天然陷阱，危险重重，故此罕有人会进入这座大山。然而，也正是因此理，黑魔山却具备了匪徒安营扎寨的一些地形优势，一旦有兵马充足的匪徒驻扎黑魔山，即便是官府也定会倍感头疼。 从安平村到黑魔山，御风飞行的话，只需半柱香功夫，但若徒步行走，则就需要整夜时间。 清晨将至，九月峰上空阴云密布，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虽说春季时节素来天气多变，可这般规模的倾盆大雨，仍是十分罕见。 遥遥看见那座矗立在山巅的山寨大门时，已是天色破晓，洛阳脚步微微停顿，莫名感到有些不对劲。 是的，即便是规模尚未成型的普通匪寨，也应当有戒备之人，但洛阳的神识早已覆盖黑魔山，足以肯定，在那座大型山寨外部，整座黑魔山，却无一人巡逻。 略微沉吟片刻，洛阳便没有多想什么，因为这本就不是他应该去想的。 他这次上山，是来杀人的。 不过，洛阳要杀之人只有一个，若有他人想要阻拦，那洛阳便会给他们陪葬的机会。 “哈哈，在下黑魔寨轩辕炔，已经等候阁下多时！” 突然，就在洛阳刚刚来到山寨大门之际，一道雄厚的嗓音蓦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极为魁梧的大汉，身披貂裘，纵马从大门内疾驰而出，身后还有二十多名佩刀男子。 大雨滂沱，马蹄轰鸣，不消片刻，那貂裘大汉便来到了洛阳身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洛阳愈发冷漠的神色，粗犷的面容露出几分疑惑。 “嗯？许二哥怎么未与公子一同前来？” 貂裘大汉不解地摸了摸下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瓮声笑道：“呵呵，看来是许二哥沿途有事，并未迎到公子。” “公子不远千里从千山城来到此处，想必一定累坏了，嘿嘿，山寨已备好上等美酒，待到公子一解长途之乏，在商议交易不迟！” 名叫轩辕炔的貂裘大汉根本没有在意洛阳的沉默，自顾自开口，旋即瞪了眼身后那名手下，只见那人迅速翻身下马，并且将健硕的黑马牵到了洛阳身前。 斗笠下，洛阳的目光微微闪了闪，显而易见，这轩辕炔应该是黑魔寨里的某位大人物，眼下……或许是误把洛阳，当成是即将来到黑魔山进行交易之人。 洛阳低头思忖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悄然散去了萦绕在手指各处的冷冽灵力，微微颔首，接过了那马贼手中的缰绳，纵身上马，随着貂裘大汉进入了山寨。 并非是洛阳有意拖延什么，而是他方才神识一扫，竟在这山寨中见到了不下千人，虽说这些人皆是未曾修行的凡人，生死仅在洛阳一念之间，但洛阳此行只为杀一人，所以在找到那“祁云”之前，不宜直接动手。 眼下这“千山城公子”的身份，倒是给了洛阳一个极好的机会。 马蹄声停止在一间瑰丽的厅堂前，步入其中，抬头便可见到一块大匾，镌刻着“聚义堂”三个大字。 一路上，轩辕炔始终都在悄然打量着洛阳，只可惜洛阳一路无言，共计开口不超过三次，令轩辕炔许多次试探都不幸落空。 “早便听闻公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喜好，嘿嘿，我已派人准备了二十名少女，年龄皆不超过十三岁，相貌出众，一会便让公子亲自挑选。” 一炷香后，轩辕炔坐在聚义堂的主位，对客座上的洛阳咧嘴一笑，笑容颇具深意。 洛阳淡淡瞥了眼轩辕炔，从对方豪迈的笑容深处，见到了一抹冰冷。 显然，即便是凡尘俗世，也多是阴谋诡计，这轩辕炔自山寨门前迎接至今，虽然已经表露出了充分的热情欢迎，但终究是心存异数，想必对这与千山城之间的交易，还准备了许多小动作。 当然，轩辕炔也好，千山城也罢，都不是洛阳在意的。 洛阳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轩辕炔，进寨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轻声道：“黑魔寨是否有一位祁云？” “祁云？”轩辕炔闻言微怔，狐疑看了眼洛阳，随即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人，乃是寨中十大勇士之一，天生神力，公子听过此人也实属正常。” 话音刚落，轩辕炔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头微微皱了皱眉，道：“只不过……这祁云虽勇猛无双，但性格却与常人迥然相异，行事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呵呵，不是我看不起公子，而是若让这祁云现身，恐怕会吓到公子。” 洛阳食指轻轻弹了弹木桌，淡淡道：“在下有些私事，要见一见此人。” “私事？”轩辕炔闻言愣了愣，再度狐疑看向洛阳，沉默片刻后，便对身旁的手下低声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