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三千年
“你就不想借此机会……看一看，自身因果？” 赤幽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洛阳的脑海中，令他早已麻木的内心，有了些许触动。 洛阳的神色仍是那般平静，但双眼目光，却是有了动摇，他凝视着身前的白眉老僧，心中很清楚，眼前此人，只不过是天外苦行僧，在岁月里留下的一道影子。 凭借洛阳完美化灵配合化邪的修为，可以轻松将其抹去，因为这道虚影，只能将人带往迷失，不具备真实的力量，不堪一击。 随着洛阳心中的动摇，四周翻滚的七彩祥云，如同有了凝固，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片刻过去，洛阳体内运转到极致的修为，终究还是没有发动，此刻缓缓沉寂下来，随着他一同陷入到沉默之中。 实际上，对于自己身上的因果，洛阳心中很早就有了猜测，九岁那年的生死危机……突然出现的太阴古经，以及……那年死去的父母。 洛阳曾经迫切地想要知道……为什么？ 可同时他又感觉，或许对他而言，某些真相，某些因果，是十分残酷的。 如果换做是曾经的洛阳，有很大可能，拒绝窥探自身的因果，这种拒绝，或许会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但归根结底，终究是懦弱二字。 不敢面对。 但是经历过化邪之后的洛阳，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淳朴的少年，他不会再躲避任何东西，他将会对得起自己做出的所有选择…… 他，不会再逃了！ 就在体内修为彻底平寂下去的那一刻，洛阳就地盘膝坐下，一袭白袍铺在地面。 “敢问方丈，障从何来？” 洛阳平静淡漠的眸子盯着那白眉老僧，此刻开口，字字清晰问道。 只见白眉老僧身上的七彩祥云突兀涌动起来，如同真的听见了洛阳的询问，缓缓低下头，那张宝光和煦的亲切面庞，正视盘膝而坐的洛阳。 “业障，由心而生。不增不减，如缘自当灭。”白眉老僧的声音犹如天籁妙音，忽远忽近，十分容易让人失神。 但经过修为之刀刺骨，洛阳的心神始终保持着清醒，没有被这天籁妙音所影响到。 他此刻听见白眉老僧的回应，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吸了口气，再次正视那白眉老僧。 “还望一观。” 洛阳的声音并不响，但却透出一股决然。 随着他声音响起，七彩祥云涌动，那白眉老僧竟真的陷入到思忖当中，微微摇了摇头，似是轻轻叹了口气。 紧接着，白眉老僧合十在胸前的双手，缓缓分了开，其左手在胸前反复勾勒描画，似乎是在画出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圆圈。 一个个圆圈自白眉老僧指尖描画出，分明是无形，却又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高深感触。 白眉老僧大约画出了十个圆圈，此刻他左手突然停住，右手食指探出，透过那一个个圆圈的中心，径直指向了洛阳。 这一指，看似穿过了诸多圆圈，却又更像是……无尽因果！ 被这一指遥遥点中，洛阳神色微异，莫名觉得，仿佛正有无数条看不见的细线，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系在了他身子的每一处地方。 “何苦来哉！” 不等洛阳凝神细看，那白眉老僧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出了一句话，就在其声音响起的瞬间，四周的七彩祥云纷纷退散，洛阳只觉得脑海深处突然出现一股刺痛，犹如刀绞！ 待到洛阳回过神来，再次向身前看去之时，他这才震惊发现…… 那白眉老僧……消失了！ 不止于此，就连四周的七彩祥云，也都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找不到半点痕迹！ 不，不是他们消失不见，而是洛阳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更准确的说，是来到了某些画面之中。 放眼望去，洛阳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浩瀚的星海，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远处，一颗颗闪耀的星辰，映照着他的前方。 “赤幽。” 洛阳沉默片刻，在识海中淡淡开口。 然而他的声音阵阵回荡，赤幽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如同不存在一般。 “原来如此……”洛阳眉头微皱，稍作思忖，便渐渐释然下来，“应该是那天外苦行僧的虚影，将我的一缕意识，送到了这里。” 洛阳微微颔首，环顾四周一眼，知晓了自身处境的同时，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缕困惑。 既然他是被白眉僧人送往此处，那么这里…… 是过往？ 亦或是现在？ 还是所谓的……因果？ 更奇怪的是，在洛阳自己的记忆之中，他从未来到过这个地方，甚至连见都未曾见过，极为陌生。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如洛阳心中猜测，出现在这副画面中的，只是他的一缕意识，并非实体，所以他可以快速穿梭在各个地方。 沿着身前那条昏暗的星光道路，洛阳一路先前，不知穿梭了多久，不知来到了多远的地方。 望着四周仿若永恒黑暗的环境，洛阳心中愈发感到怪异，甚至忍不住猜想，自己是不是被那白眉老僧……带入了迷失。 但是很快，洛阳心中的这份担忧，突然消失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在极为遥远的地方，他隐约看见了……一道平台！ 因为在看见那平台的瞬间，洛阳的内心深处，莫名涌现出极为深刻，无法抑制的不甘，愤怒，以及……悲怆。 “这里……究竟是何处？” 洛阳目光愈发凝重，此刻盯着远处的那道平台，下意识便用了最快的速度，穿梭到了近前。 直到这时，洛阳才终于看清，存在于他眼前的，并非是什么平台，而是一座…… 祭坛！ 一座七彩色的神秘祭坛！ 这片祭坛无比辽阔，根本看不见边际，九根粗壮高耸的玄金玉柱，矗立在七彩祭坛的各个方位，一眼望去，煞是壮观！ 洛阳来到了这七彩祭坛的边缘，望着眼前的一切，内心震撼之余，莫名产生了些许……熟悉？ 这种感觉极为莫名，就好像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他确实曾到过这里！ 洛阳压制着内心种种涌现的情绪，顺着这九根玄金玉柱，抬头看了过去。 只此一眼，洛阳顿时瞳孔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只见在这九根玄金玉柱的顶端，赫然正盘膝坐在……九道黑色身影！ 这九道黑色声音似乎并未发现洛阳，皆是盘膝打坐，各自面容隐藏在黑暗中，无法看清，但正是这一眼望去，洛阳却隐约觉得，浑身血脉猛地逆流，如要崩溃！ 这种感触，洛阳并不陌生！ 赫然正是与当初在黑魔山，在那古井洞府之中，看见那神秘石棺……一模一样！ “哗哗！” 就在这时，一阵铁索摩擦的声音扩散传出，立即将心神险些崩溃的洛阳，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此时此刻，洛阳果断将目光收回，不再去看玄金玉柱上方一眼，可饶是如此，他也仍是感到心神陷入了极度虚弱，浑身皆透着一股无力。 “他们……是谁！” 洛阳的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既是因为盘膝坐在玄金玉柱上方的九道身影，却也不全是。 要知道，如今的洛阳，乃是被那天外苦行僧虚影，送往因果画面中的一缕意识，换而言之，洛阳如今所在的，是他自己的因果！ 是有关于他的起初！ 可为什么在这里，他居然会见到……与那石棺气息相近的存在？ 当初见到那口神秘石棺之时，可是连赤幽都感到了万分畏惧！ 洛阳此刻心乱如麻，心中的困惑，愈发浓郁起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刚才偶然救下自己的铁索滑动声。 循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洛阳转头看了过去，立即在那九根玄金玉柱上，见到了九条无比粗大的铁索，高高垂落，却又向着同一个方向延展而去…… 就好像是从九个方位，锁住同一个存在！ 顺着那一条条铁索，洛阳的视线渐渐往下，最终落在了，七彩祭坛底端的最中心位置。 就在洛阳凝神望去的同时，在那九根玄金玉柱的最高处，一道黑色身影，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眸，饱含无比幽沉的目光，满是沧桑。 就在其眼眸睁开的刹那，遥远之处的那些闪耀星辰，竟纷纷收敛了光芒！ 他的视线，朝着洛阳望了过去，最终落在了七彩祭坛上的某个边缘角落。 只不过在他的视线中，那里，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没有半点人影。 “有人来了。” 黑色身影的目光始终聚集在那个地方，此刻他轻轻开口，传出了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紧接着，其他几名坐在玄金玉柱顶端的身影，也纷纷睁开了眼，传出冰冷的声音。 “是天外苦行僧。” “呵呵，被那里驱逐出来的异数么……” “他们还想插手？” “不是插手，此人很弱。” “哦？从何方来。” “三千年后。” …… …… 洛阳没能料到自己竟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在见到那九条铁索的时候，他便断定，这九条铁索是锁住了一个特殊存在。 对于这个特殊存在，洛阳的心中刹那间便产生了千万种猜测。 结果…… 千万种猜测，全错。 在七彩祭坛的中心，九条如龙铁索汇聚之处，赫然正牢牢锁着一道身影。 九条铁索，贯穿了那道身影的身躯各处，将他死死束缚在祭坛正中。 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早已不再有鲜血流出。 每一条铁索的尽头，都绽放出淡淡的光晕，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注入神秘力量，控制住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十分魁梧，身躯伟岸，一头黑发凌乱披散，此刻微微拂动，终是露出了……那张脸颊。 那人双眼闭合，犹如假寐，嘴角却始终勾着一缕笑意。 是冷笑。 如是在嘲笑这座七彩祭坛，大肆讥诮这九条铁索，纵意轻蔑那九道至高身影。 倨傲！ 狂骄！ 猖獗！ 桀骜！ 看着那人嘴角的冷笑，洛阳如同感到了无尽的阴寒，刺骨冰冷。 因为他在那张脸颊上…… 看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