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秘密联络巧生计
李春海回到指挥部,没有将今天队员打仗的事情告诉大个子和张士礼,因为他知道政委跟高发家有亲戚关系。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关系,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说了恐怕给政委丢面子。他想找个机会单独跟政委说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晨,地面上真的覆盖一层白雪,足有二寸厚。高发福领着队员打扫完积雪后,就去找张士礼,把昨天高发家打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 张士礼听了之后火冒三丈,说:“你揍得对,打得好,这样的人不狠狠地教训教训,以后不知他还会捅出什么样的娄子,惹出什么祸患来。他这样做不但给咱们这些有亲属关系的人脸上抹黑,而且也给咱们三家子的人脸上抹黑,太丢人现眼啦!你作为亲哥哥,不仅要严管,还要多说服教育,做好他的思想工作,让他往正道上走。咱爸送他参加游击大队,就是让他在游击大队里好好锻炼锻炼,别让他向歪门邪道的路上走。” “老六从小品行就不好,养成了一些陋习,是该狠狠地批评教育,可大队长让他在全体队员大会上做检讨,这不是丢咱们这些亲戚的脸面吗!妹夫,我找你来的意思,就是让你跟党代表和大队长说说,我看就不必要在全体队员大会上检讨了,要是在全体队员面前检讨的话,这让咱们怎么在游击大队里开展工作呀!依我看,老六在我们二中队里检讨一下就可以了,何必那么兴师动众呢!”高发福有些后顾之忧地说。 “四哥,你的想法跟我的想法完全相反。这不是顾及不顾及面子的问题,这对老六心灵深处是一次触动,教育他往正道上走,同时,既是对全体队员的一次教育,又敲了一次警钟,使大家在今后的工作和学习中,尽量避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四哥,你想想,通过这件事不狠狠地触动一下老六的心灵深处,那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他平时油嘴滑舌、油腔滑调、好吃懒做的坏毛病不改掉,我担心他将来会误入歧途的……”张士礼说。 “没那么严重吧!”高发福觉得妹夫说的话有些言过其实。 “如果现在不严加教育,那么将来可不好说呀……”张士礼还是担心地说。 “你们俩在这里嘀咕什么?”大个子走过来微笑着说,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 “没嘀咕什么,只是闲着没事唠唠。”高发福笑着应付一句。 “看你们俩的架式,不像在闲聊。”大个子看他俩几眼,然后开玩笑似地说:“八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不想让我知道吧!” 虽说是玩笑,但张士礼没笑,显然他刚才生的气余气未消。他说:“党代表,实不相瞒,我俩在谈论昨儿个队员打仗的事。” “噢,是那件事啊!”大个子看着政委的面部表情,然后笑着说:“怪不得,看你那样子,像打架似的,现在你还在生那个气呀?” “我能不生气吗!”张士礼深深地吸一口气,想尽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说:“党代表,你想想,那个惹是生非的人就是我的小舅子,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昨儿个队员打架的经过,我听人跟我说过了,主要是高发家的毛病,但是,你和他的关系牙缝没露。”大个子说。 “党代表,高发家是我亲弟弟,我求求你,你跟大队长说说,能不能不在全体队员大会上检讨?”高发福带着乞求的目光对大个子说。 “二中队长,你说呢?”大个子看着高发福,不但没有回答问题,而且反问道。他说完大笑起来,力求让这尴尬的局面云消雾散,于是说:“没想到啊,你们俩与高发家都是亲戚关系,现在就不谈这件事了,以后再说吧。” “四哥,你不应该在党代表跟前给老六求情。”张士礼有些来气地指着高发福说。“大队长这事做得对,检讨的事就按大队长说的办,道理我刚才都跟你讲清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就别求情啦!” 看到这种场面,大个子给高发福使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走开,省得再让咱们的政委生气。高发福会意地点点头离开这里,等他走远了之后,大个子对张士礼说:“还真没看出来,平时你像个文弱书生,说话慢条斯理,真要发起火来,简直不亚于一头雄狮,瞪着两只大眼睛,虎视眈眈,也挺吓人的。” 大个子边说边学着张士礼刚才生气的样子和动作,真的将张士礼弄笑了。之后,张士礼说:“党代表,不是我乐意发火,这件事在队员们当中影响太坏了,不狠狠地教训教训高发家,不触及到他心灵深处,他是不会改掉他那些臭毛病的。”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大个子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微笑说:“光跟你说话了,我来找你是告诉你,一会儿我出去办点事,大队长也出去了,家里的一切工作由你来处里。” 张士礼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大个子腰里别着手枪,踏着积雪,走出了游击大队的山口,朝北边方向走去。他今天去执行的任务谁也代替不了他,他要亲自将自己写得那封信送到古城门旁那棵大松树的树洞里,这是他和打入敌人内部的地下党成员白世鹏同志单线联系的唯一地点。他翻过几座山,越过几道岭,跨过几条河,来到一片不算太大的青松林子边,由于走得路远有些疲惫,再加上肚子里也发出“叽哩咕噜”的叫声,不得不促使他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他停下来了,用自带的毛巾擦一擦脸上和身子里的汗水,完后从怀里掏出干粮来啃了几口,并用警觉的目光注视着四周。突然,他发现前边的山口拐弯处的山路上,有一个人急匆匆地朝他这边走来。他将啃了几口的干粮迅速塞进怀里,急步钻进松林丛中,并选择一个比较适当的位置蹲下来,仔细观察那个人的动态。大约十几分钟过去了,那个人走了过来,只见那个人左腋下夹着一卷白布和一捆烧纸,大步流星地从他前边走过去。他笑了,心想:“自己太多虑了,一个家里死了人去买白布和烧纸,急着回家去办丧事的人,还至于警惕到这步田地吗?”他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将松树枝上残留的积雪碰掉,纷纷落下。有的掉进脖子里,凉冰冰的,着实让人难受。他掏出那条毛巾,将脖子里的雪掏出擦净,完后拍打着身上落的白雪。就在这时,只听扑棱棱的响动声,一只羽毛长得非常漂亮的公野鸡,在他拍打声音的惊动下,惊慌失措地飞起来,同时也给他吓了一跳。这时,有几只兔子听到刚才的动静愣了,纷纷四处逃窜。有一只竟然撞到了他腿上,感觉不对劲,掉头向松林深处跑去。 虚惊一场之后,大个子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吃完东西后,继续大踏步地赶路。他又走了一段时间的路程之后,终于来到了古城门旁那棵大松树前。他左顾右盼,看周围有没有异常现象;他敏捷地从兜里掏出那封信,塞进大松树上那个洞里,然后快步走回有着很多足迹的人行道上。他四周望望,没看见平日经常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于是又回头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被人发现,结果发现山坡的白雪地上惟独留下自己的脚印。他心想:“不行,这样不行,会被人发现的。那次到古城里弄武器弹药前给白世鹏送信时没下雪,这次怎么忽略了这个细节呢?”他在路旁折断几根松树枝子,想用松树针叶将刚才留下的踪迹涂抹掉。他涂抹完以后倒是看不到人的脚印了,但还留下异样的痕迹。他喃喃自语道:“不行,这样不行。怎么办呢?诸葛亮不是会空城计吗,我来个‘脚印计’迷惑敌人不行吗,说不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于是,他装作极度寒冷的样子,在那棵大松树附近的树林子里跑个不停。 这时,路上有几个人走过来,其中有一个人指着大个子对另一个人笑着说:“哎,我说福贵啊,你看看,那个人在那里跑什么?” “这大冷的天,这个人八成是穿得少,冻得受不了了,跑一跑身上或许能热乎一些。”那个叫福贵的人回答说。 “我看不是,天冷是事实,那也用不着在那林子里乱跑啊,在路上跑不比在林子里跑强多了吗?”又一个人接话说。 “我断定,这个人精神肯定有毛病。”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说。 那几个人边说边笑着向西走去,再说什么大个子也听不清楚了。 大个子心里暗暗一笑,看着那几个人不见了踪影,便大步流星地向游击大队返回。 且说几天之后,白世鹏来到那棵大松树下,一看四周到处都有人的脚印,他断定大个子一定来过,他笑了,并在心里暗暗地佩服大个子有心计,不然,自己去取信也会留下痕迹的,自己又没有时间处理掉这些印迹。他向四周观察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来到那棵大松树下,装作解手的样子蹲下,然后又向四周察看一遍,看四周确实没人,猝然站起来,将手伸进树洞里,掏出那封信敏捷地塞进怀里,假装在那里系裤腰带,然后若无其事地、大摇大摆地离开此地,来到另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那封信看,内容如下: 石头你好: 火速来队,有事相商。 森林。 白世鹏看完信后笑了。他若无其事、悠闲自得地吹着口哨,向老爷庙市场走去。 老爷庙,顾名思义,是当年人们在凤凰山山脉一个山坡的平地上盖得庙宇,里边供奉着关老爷的铜像,供当地百姓日常烧香祈祷,祈求平安,故此人们给这个地方起名为“老爷庙”。老爷庙市场是在老爷庙西侧那条街的北边。这条街是南北走向,与其说是一条街,毋宁说是一条住着三百几十户人家的巷子,两旁大都是一些错落有致的茅草房,跟大城市的大街小巷相比,天壤之别,但在凤凰山脚下这些山村里还是最繁华的地方。巷子两边最多的就是挂着各种幌子的小吃部,其次是杂货铺,还有不少在自家门前摆得摊点,看来他们这些人就依这些小买卖为生了。巷子里人流不断,川流不息,叫卖声此起彼伏。到这里来的人大都是当地的农民,也可能是快要到春节的缘故,当地的人大部分都要到这里办年货。今天来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一家人同行,有的结伴同行,又说又笑,好不热闹。 白世鹏每次出门,回去的时候都要给他手下的士兵们买些好吃的东西,今天也不能例外。他穿过巷子,大步流星向北走去,不多时来到市场。这里的人更多,小商小贩们不停地叫卖着,与人们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听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无意中来到了一个卖熟食的摊位前,有意无意地停住了脚步。 “长官,您想吃点什么?您想吃鸡rou吗?这里有熏鸡、烤鸡、扒鸡;您想吃肘子rou,这里有猪肘子rou、牛肘子rou、羊肘子rou、狗肘子rou;您想吃肠吗?这里有猪肠、牛肠、羊肠。长官,您想吃什么,这里应有尽有。”这位摊主笑容满面地边指点边介绍说。他看白世鹏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说:“长官,您可以不买先尝,尝好了您再买,尝不好您就不买。长官,不是我夸海口,我实话告诉您,在这市场里,您可以打听打听,哪家熟食的味道也比不上我做的好吃……长官,我可不是在您面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白世鹏仔细打量着这个卖熟食的摊主,不但很会做生意,而且穿着也很整洁。不像他以前给兄弟们买熟食时那些摊主,浑身油渍麻花的,再加上长得那副凶相,不难让人联想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夫样子,就是买了那些摊主的熟食也减少了不少食欲,可眼前这位摊主截然不同。于是便问:“你以前就在这里卖熟食吗?” “长官,您说呢?”这位摊主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微笑着反问道。
看着摊主的样子,白世鹏也笑了起来,然后说:“我常来给兄弟们买东西,怎么一次也没看见过你呢?” “以前您要是看见过我,那就出鬼了。”摊主还是微笑着说。 “看起来,你是新来的?” “你说的一点不错,我是十几天前从城里搬过来的。”这时,这位摊主才真正仔细打量一番穿着伪军军官服装的白世鹏,说:“我看您这个人很随和,不像有些伪军那样,特别是那些当官的,来到市场之后,横行霸道,有时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你的东西抬腿就走,你要是敢吭声,那可就惹出大麻烦了,不是拳打就是脚踢,准让你鼻青脸肿。我来这里十来天了,就碰上了好几次。” 白世鹏看摊主是一个很愿意说话的人,便岔开话题说:“看来咱俩说话挺投机的,今儿个的熟食就在你这卖了。” 就在这时,旁边不太远的一个摊位旁围拢很多人,嘈嘈嚷嚷,看起来是因为什么事情打起来了。只见两个伪军把一个摊主打得鼻青脸肿,鼻孔里还不时地往外溢血。白世鹏看到这些来气了,便大吼道:“住手,给我住手……” 那两名伪军先是一愣,然后用滴溜溜转的眼睛环视一下四周,寻找喊话的人,但没寻找到是谁喊的话,于是又开打起来,嘴里还不时地咕噜着什么。 “我让你们俩住手,听见了没有?”白世鹏往前挤几步,然后来气地大声喊道。 那两名伪军又停下了拳脚,心想:“谁吃了豹子胆,敢来管闲事,不是没病找不自在吧?”可是,一看到眼前站着一位穿着伪军军官服装的人立刻怔住了,马上立正站好,给白世鹏行了个军礼。 “你俩是哪个部队的,为什么到这里来打人?”白世鹏瞪着双眼直视着那两个伪军,面部表情十分严肃。 那两个伪军小声地嘟噜了几句,没听清说什么。白世鹏问那个摊主,只见那个摊主用袖子擦了擦流血的鼻子,然后看了看白世鹏的着装,停了半晌没敢开口。 看到这种场面,旁边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那位摊主抱不平。 那两个伪军在白世鹏不注意的时候,脚底抹油溜了。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见证人站出来对白世鹏说:“我说这位长官,是这么一回事。刚才那两个当兵的,拿这位摊主的rou不给钱,摊主说他是做小本生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每天全指望他赚点钱养家糊口。他哀求那两个当兵的说,给个本钱就行。你猜那两个当兵的说什么,还想要本钱,没给你几个耳光就算便宜你了,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了……看给他打成这个样子。咳,这年头,没地方说理去呀!” 白世鹏听完之后没说什么,调头就走回原来那个摊主的摊位旁。那位摊主忙问:“长官,刚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就是有几个人打起来了。”白世鹏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长官,我以为您不能回来买我的东西了呐。”摊主依旧笑着说。 “我说在你这儿买就在你这儿买,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白世鹏说。 “你这位当官的,倒是个讲究人,我还头一次遇见像你这样的人。”摊主说,。 白世鹏想买的东西基本齐全了,便付了款,然后拎着那些东西向古城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