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进城潇洒化泡影
从三家子到口子里游击大队这段路程,现在要比冬天冰天雪地的时候好走多了,但对张士礼来说并不尽然,感觉非常难走,差不多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他就要求歇息一会儿。 金荣则恰恰相反,尽管她的身体伤痕累累,又翻山越岭,但不比那些人走得慢,有时还要给他们落一段路程。可在大家一同休息完了之后,再向前赶路时,她就感到浑身酸痛,走了几里路程以后,才渐渐好转一些。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虽说丁小峰跟张士礼在大牢里的遭遇不尽相同,对各自的身体伤害程度也不一样,但是体力上虚弱的程度差不多,因此,俩人相互鼓励,在平坦的路段拼命往前赶,好在上坡路段时留下一点休息时间。 李春海跟三位老汉边走边聊,显得很轻松。他们走到老爷岭下那条小溪旁,正是张士礼打死狼的那个地方。本来大家走得又累又渴,很想找个小溪喝点水解解渴,现在看到了眼前这条小溪,口渴感更强烈了。 这时,李春海对大家说:“大家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口渴了去喝点水,口不渴洗把脸精神精神,待会儿咱们继续赶路。” 大家喝完了水,洗完了脸,围拢在一起聊起天来。 高长福在什么场合话都多,没有话题也能千方百计地找个话题,并且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他说:“你们看这嘎达不起眼,这可是当年唐太宗时期的大将薛仁贵与高丽王子打仗的地方,大概是走到这嘎达吧,薛仁贵率领的薛家军饥渴的没有心情恋战了,在这大山里很难找到吃的,就想找个沟沟岔岔有水的地方,甜甜地喝上几口水来充饥一下,有可能提高薛家军的士气,可是到处找也没找到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边跑过来一只狼,薛仁贵想用箭射死这只狼——薛仁贵射箭的准确程度大家不会不知道吧,史书上记载有百步穿杨之功,专打头雁,就连当时的皇上李世民都特别赏识他射箭的功力——薛仁贵想一箭射死那只狼,让将士们喝点狼血,也许能缓解一下饥渴之急……你们说那只该死的狼还能逃出薛平贵的手心吗?” 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提问,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金荣天真地抢答道:“必死无疑。” 高长福大笑起来,完后说:“我想你们都会这么回答,可是回答错了。人们常说某某人像‘狼精’一样,说明狼这种动物确实精明。它看见薛仁贵拔出箭,你们猜那只狼怎么着,在林子里曲线穿梭,让薛仁贵的箭无法瞄准那只狼,只好紧紧跟在后面……那只狼跑到现在这条小溪旁,薛仁贵一看机会来了,举起箭就要发射。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知什么原因,那只狼突然消失了。你们说蹊跷不蹊跷啊?薛仁贵当时觉得自己看花眼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狼,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于是就上前寻找,结果没找到,却发现了这条小溪,高兴地跳了起来。薛仁贵领着薛家军喝足了水,各个来了精神头,没用吹灰之力就将高丽人消灭掉了。你们说,这事怪不怪,这可能是天意吧?” 大家都知道高长福这是在编故事,可还是就着这个话题议论了一番。之后,李春海笑着对大家说:“当年薛仁贵没打死那只狼,是给我们政委留着呢!” 大家面面相觑,大部分人没明白李春海话里的意思。 金荣急不可待地说:“大队长,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没听明白不要紧,你问问政委,他会告诉你的。”李春海笑着说。 张士礼听到这话笑着对大家说:“大队长刚才说的意思是说,我去年冬天打死的那只狼,当年薛平贵没给打死,是特意给我留着的。” ——这时大家才醒悟过来。 李春海笑着对张士礼说:“你再跟大家讲讲打死那只狼的经过吧,让我们听听你是用什么东西给那只狼打死的?” “这事还有什么好讲的。要我讲的话,就一句话,那条狼该死。”张士礼是个稳重而且话语不多,并且在众人面前极不愿意炫耀自己这么一个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逼着他讲。他实在拗不过大家,也只好将那次打狼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就在这时,金荣发现山下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她指着山下对大家说:“你们看,山下有一个人……” 猝然间,大家的目光全都投向山下。 李春海机警地摸一下腰间的勃朗宁,说:“咱们赶紧到小河边躲避起来,看看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于是,大家很快躲藏起来,眼盯盯地看着这个人的行踪。 山下这个人走得时而快时而慢,还时不时地停下来东张张西望望。他很快走到了小溪边的山坡上,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 高发福眼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人是他的弟弟高发家,从隐蔽处走出来,大声喊道:“老六,你不在游击大队里呆着,你这要上哪去呀” 高发家听到有人在喊他,一时慌了手脚,抬腿撒丫子就往树林子里跑去。 高发福又大声喊道:“老六,别跑了,我是你四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高发家听清楚是四哥高发福的声音,于是停止了脚步,然后忐忑不安地耷拉灌铅似的脑袋走过来,声音低落地说:“四哥,是你呀,我当是谁呐,我还以为遇到什么歹人了呢,给我吓得够呛!你怎么到这儿来啦?就你一个人吗?” “谁说就他一个人?” 李春海带着那些人突然出现在高发家面前,他的脸立刻变得苍白,怀里像揣着个兔子似地嘣嘣直跳,惴惴不安。高发家语无伦次地说:“大……大队……大队长……爸……姐夫,你……你们都在这儿啊!”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不在游击大队里好好给我待着,像个野鸡溜子似的,到处蹓跶什么,你这要给我往哪儿走?”高长福看着儿子高发家那个样子便来气地说。 高长福急匆匆地走到高发家面前,举起手就要揍他一顿,宗贵才跟张宝发上前拉住他。
宗贵才劝说道:“我说老亲家呀,人都长这么大了,不是小嘎子啦,不能说骂就骂,说打就打,说不定他有什么急事呢?” “他能有什么急事,无非是闲游击大队里又苦又累,回家泡泡蘑菇。从小我就看他不带有出息的样子,以为到游击大队里锻炼锻炼,也许能出息出息,可没想到还是那个德行。”高长福越说越来气,说:“你给我说实话,你整天鬼头蛤蟆眼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我回去想看看我妈,听别人说我妈她生病了。”高发家撒谎道。 “放屁,你妈她现在身子骨硬朗着呐!”高长福用眼睛瞪着高发家直言不讳地问道:“你说,这事是谁跟你说的?” 高发家从小在心里就打怵父亲高长福,现在也是如此,于是嘴里支支吾吾大半天,最后回答道:“……是宗大哥宗福生跟我说的。” “小六子,你存属胡说八道,宗福生这一阵子也没回三家子,就是你妈真要是有病的话,他怎么会知道呢!撒谎你也没撒到个正经地方。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想回家泡蘑菇,这样不行,你赶紧跟我回游击大队,不然我敲断你的腿。” 李春海和张士礼想起张迎春曾经跟他俩说过关于高发家的那些话,心里的疑虑就更大了。常言说:“捉jian捉双,捉贼捉赃。”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不能断然下结论,只好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再说,在这种场合,也不能多过问些什么,只好打圆场,不然给高发家打坏了,在这深山密林里,别说送医院,就是找个郎中抓几副药都困难。 “高大爷,别生气啦!”李春海劝高长福一句之后,对高发家命令道:“你跟着我们返回游击大队,今后没有我和政委的批准,不准你出山。” “是,大队长!”高发家立正,给李春海打个军礼道。 高长福笑了,说:“这孩子,你们今后就得狠狠地收拾收拾这个小王八羔子,不然,你们给他一点笑脸他就往鼻子上上。” 原来,高发家想趁游击大队给党代表大个子张罗丧事期间,进城里去逛一趟。一方面他想去春香楼里玩玩,因为这些天来,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总想着跟梦里美云雨的那些情景,不时地摸着自己硬撅撅的下身,有一种痛苦难耐的感觉——人,特别是一个没结过婚的男人,而且跟女人又有过不正当关系的男人,他的脑袋里能想一些什么好事呢?另一方面他想把游击大队现在的情况报告给高福田,再让他告诉日本人,如果日本人能出兵,能将游击大队全部歼灭,这样别说是钞票了,说不定日本人能给他一官半职呢,到那时,他在春香楼里就可以大模大样地出出进进了,谁也干涉不着他,那才是他真正想过得日子呢。现在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了,他只好心情沮丧地向游击大队返回。走在路上,他不时地喃喃自语道:“真******倒霉,碰上了他们,坏了自个儿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