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好吃懒做丧了命

    送走了孟玉玲以后，已到了庄稼上场的时候了，游击队员们帮助各家各户归拢粮食，尽力做到颗粒归仓。

    转眼又到冬闲的节气了，丁小峰觉得各地的游击队员在各个方面的准备已经成熟了，于是下令对附近的敌人据点进行偷袭，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拔掉了很多敌人的据点，打死打伤日伪军三百余人。

    这些消息陆续传到了三本五郎的耳朵里，他坐在宪兵大队的指挥部里很恼火。使他不能理解的是，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被游击大队袭击的情况，而且都是坏消息，不是全部被消灭就是伤亡惨重，给他气得头涨脑晕。他始终弄不明白，已经被消灭掉的游击大队，现在也就过去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发展到这步田地，简直是天兵天降，神出鬼没，令他不可思议，更不知如何派兵去应对。自从高福田被游击大队处决以后，对他而言，就像失去了一条膀臂一样，总觉得围剿游击大队力不从心，困难重重。他也时常在心里纳闷，游击队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住无定所，行无踪迹，尽管派出去一些探子打探，但是，不是被打死就是回来说没打探着游击队的下落，这就让他更犯愁了。

    游击大队越“闹”越大，不但凤凰城一带日伪军的心里惶惶不安，而且在别个地方的日伪军的心里也受到了影响，因此，三本五郎也受到了上司的训斥。他想拿出较好的剿灭游击大队的作战方案，但是始终没能如愿。在电话里上级指挥部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命令他在三个月内全部歼灭凤凰山一带的游击大队，这让他实在是犯难了。他放下电话坐立不安，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不时在地上团团转。他愁眉不展地问站在他旁边的郑志强，说：“郑翻译官，高福田的死对我们损失太大了，凤凰山的范围这么大，而且大都是森山密林，我们对这一带又不熟悉，又不知道游击队居住在哪里，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郑志强对游击大队这一段时间里的表现特别满意，暗暗从心里高兴和佩服，盼望游击大队早日消灭日本鬼子，压根儿就没有给三本五郎出谋划策的想法，可是这事问到自己头上了，也不得不搪塞几句。自己用什么方法搪塞呢？他正在思考时，董基明走了进来。他灵机一动说：“队长，董大老爷来的是时候，他是本地人，对凤凰山脚下这一带比我熟悉，我想他能说出对付游击队的好办法来。”

    三本五郎觉得有道理，便对董基明微微一笑说：“董大老爷，你说这事怎么办？”

    这突然一问，董基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那里愣愣地瞅着三本五郎，嘴唇抖动了几下，不知说什么是好。

    三本五郎笑了，说：“都怪我，都是让游击队给气的。董大老爷，你刚进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让你怎么回答呢。郑翻译官，你给他讲讲情况。”

    董基明听完郑志强介绍的情况之后，笑着对三本五郎说：“队长，别看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我长这么大岁数了，压根儿没进过山里几次，更谈不上熟悉凤凰山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了，不过，我倒有个好办法？”

    三本五郎急不可待地说：“有什么好办法，快说给我听听。”

    “我可以让我家的保安下去，找一个对凤凰山这一带地形地貌比较熟悉的人，让他下功夫打探，我想肯定能找到现在游击队指挥部的老巢，到时候咱们给它来个一窝端。”

    “好办法，绝佳的好办法。”三本五郎拍着董基明的肩膀高兴地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

    就这样，董基明肩负着三本五郎交给自己的重担，开始在自家的保安中寻找能办此事的人。就在这个期间里，郑志强给游击大队写了一封急信，交给了烟店老板老杨手里。在信发出去的第二天，董基明要找的人来到了董家大院。

    此人绰号叫“老五到”，家住老爷庙。他在他家的哥们中排行老五，平时又有手好闲，在家横草不拿竖草不动，庄稼活儿一手不伸，被家人撵出了家门……但是，他这个人嘴皮子有点功夫，能说会道，能把死人说活，也能把活人说死。当地谁家有个红白喜事，杀猪宰羊，请满月客什么的，不知道他有什么特异功能，一准儿在吃饭的时候，趁着借点什么东西必到人家，人家一让他肯定不客气，来到桌子上就大吃二喝，并且天南地北毫无边际地夸夸其谈……就这样时间长了，他到谁家，谁家的人也不愿搭理他，他索性不要脸地拿起筷子就吃；后来，人们都知道了他这个毛病，再说他跟黑道上的人来往密切，谁也得罪不起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因此，只要是家里有事便请他去吃喝——故此给他起个“老五到”的绰号。

    虽说老五到在嘴上好东西没少吃，但是手头上缺钱，再加上他养成好吃懒做的恶习，到现在这个岁数了，还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他只能是孤身一人，形影相吊。他曾多次做过发财梦，他认为只要男人手里有了钱，就能娶上老婆，就能过上天伦之乐的生活，但是他始终没能如愿。他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给日本人干事，如果要是干明白了，那肯定会发大财的——这就是老五到的想法。

    三本五郎一看见老五到这个人，不知为什么，心里就产生一种不算太好的印象，虽说他个子不高，但是却长着一双机灵的老鼠眼。三本五郎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知道凤凰山游击队指挥部的下落吗？”

    刚进宪兵队指挥部时，老五到心里非常紧张，可是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眯缝着那双鼠眼笑眯眯地回答道：“皇军，不瞒您说，我对他们了如指掌。他们的指挥部平时就设在高家大院里，皇军一出动打他们，他们就钻进头道沟那片森林里蹽杆子了……因为那里难攻易守。”

    “他们的领导人难道是共产党派下来的人吗？”三本五郎问道。

    “皇军，游击大队那里没有什么共产党派下来的人了，都是一些当地的泥腿子出身。”老五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在皇军面前有一说，有二说二，是不能说谎的，否则的话，死了死了的，你的明白？”三本五郎对老五到说的话将信将疑。

    “皇军，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们确实是一帮泥腿子出身。”老五到坚定不移地说。

    “就一帮泥腿子能有这么大的章程，竟然能给我们皇军搅得不得安宁？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啊！”三本五郎摇摇头半信半疑地说。

    “游击大队刚成立时，的确有一名共产党人，不是被皇军你们抓来砍头了吗？”老五到说。

    “那个共产党人确实被我们抓来砍了头，他们不会再派人到游击队去吗？”三本五郞说。

    “他们的队伍里确实再没有共产党派进去的人了，这一点我可以打保票，我跟他们现在的领导人曾经见过面，游击大队里的人确实都是泥腿子出身。”老五到赶忙解释道。“游击大队现在的大队长姓丁名小峰，政委姓张名士礼，都是三家子土生土长的人……对了，队长，您可能还跟他俩见过面呢。”

    “我跟他俩见过面？”三本五郎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俩曾经被你们抓进过董大老爷家的笆篱子，政委就是跟那个共产党人大个子在三家子一起被你们抓到董大老爷家笆篱子的那个人。现在游击大队的大队长，还有他的老婆，也是蹲过董大老爷家笆篱子的人……对了，游击大队大队长丁小峰的老婆就是那个双枪女人，名字叫金荣。”老五到尽自己的所能解释道。

    三本五郎一时没想起来，便摇摇头没有开口说话。

    董基明恍然大悟，说：“队长，一个是跟共产党人大个子一起从三家子被抓来的那个自称是通讯员的张士礼，另两个是那时到城里来找他（她）大哥被抓来的那对狗男女……对了，就是砍共产党人大个子人头那天到现场配角的那对狗男女。”

    “噢，想起来了。”三本五郎点头道。

    “张士礼就是跟大个子一起被皇军抓来的那个人，他不是什么通讯员，当时他就是游击大队的政委。”老五到说。

    “这不大可能吧，因为当时高福田也跟我说过，他就是大个子的通讯员。”三本五郎对老五到说的话半信半疑。

    “队长，看来你们被蒙骗了，那天晚上他们被游击队的人救走时，在墙上贴得那张告示，我看了之后就觉得有些蹊跷，不过……不过当时我没敢说什么，现在看来是个计策。”董基明微笑着说。

    “你们还把瘦猴子高福田当成是一块好干粮子啦？他的侄子现在就在游击大队里，而且还是游击大队的参谋长呢。”老五到不知为什么也恨这个瘦猴子高福田。

    “你说什么？”董基明不相信地问道。

    老五到以为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可能是董大老爷没听清楚，赶快又用另一种表达方式重复一遍上一句的意思说：“瘦猴子高福田的侄子叫高世彬，他不但参加了游击大队，而且现在还当上了游击大队的参谋长呢。”

    董基明听了之后，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两只眼眼直冒金星，于是瘫软在地上。他从地上被人拉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往前走两步，说：“怪不得那时候他躲着我，原来是做贼心虚呀！”他又想起了女儿的惨死，说：“美玲的死就是这爷俩和游击队给害死的……队长，这回你一定要彻底消灭游击大队，活擒那个高家少爷，为我死去的女儿申冤报仇啊……”

    三本五郎听到这些，气不打一处来，说：“我真没想到，高福田还有这一手，一支脚跨两只船，企图两边都想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太阴险狡诈了，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董大老爷，你不要悲伤，我一定要活擒那个高家少爷，为你死去的女儿申冤报仇。”

    第二天，三本五郎就率领大部队向三家子进发，可万万没想到进村之后，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并且各家各户的屋子里空空如野，他在心里琢磨着，这一定是有人提前来报信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局面。通过高福田的例子三本五郎怀疑老五到也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他是一名游击队的队员呢，在没进城里之前就通知了这里的人躲避起来，然后骗自己带兵下来，想一举歼灭。他警戒地环视着四周，观察这里的地形地貌，看有没有人在这里埋伏。恰在这时，从东边方向响起了枪声，紧接着就有四名日本宪兵倒在地上。看到这种情况，三本五郎两眼的白眼球出现了血色，气急败坏地抽出战刀向凤凰山方向一挥，用日语命令道：“游击队……是游击队的人……死了死了的，给我追击……通通地死了死了的……”

    “皇军，他们都躲进山里去了。”老五到一看村子里的人都搬走了，自己也失去了面子，趁此机会赶紧开口说道。

    本来，三本五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听老五到这么一说就更来气了，于是火冒三丈地质问道：“游击队的人到哪里去啦？村子里的人又到哪里去啦？？是不是你跟游击队事先做好的扣？？？你的良心大大坏了，游击队哪里去了，快告诉我，不然的话，你的死了死了的。快给我说……我看你八成就是游击队里派来的人……快给我说……”

    老五到一时确实难以说清楚。虽说他平时能言善变，巧舌如簧，但是，此时他的嘴唇只是微微抖动着，老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说：“看来他们早就有所防备，没等皇军到来，这帮家伙就蹽到山里去了。”

    三本五郎一听老五到说的话就更来气了。心想：“就算是这里的人早就有所准备，也不可能在皇军进村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撤得这样干净利落呀，就是天兵天将的话，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撤离出去，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呢！”他狠狠地瞪老五到一眼，说：“别在我面前演戏了，该收场啦！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快跟我说实话，否则死了死了的。”

    老五到眼睁睁地看着三本五郎举起了日本战刀，身上像筛糠般抖动着，跪在地上小鸡啄米似地磕头，嘴里还不停地说：“皇军，皇军，您听我说，我一心一意为皇军……”

    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老五到的人头就落到了地上。

    ——这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一心做着发财梦的人的可耻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