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首座奖杯

    顾七月紧紧地握着奖杯，一阵难以控制的心酸汹涌而至，眼眶就有些温热起来。

    以前看到那些得奖者们站在舞台上热泪盈眶，甚至哭到无法自已的模样时，她就觉得那画面十分搞笑，她觉得自己站到那个位置肯定十分淡定从容，然后尽情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刻。但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也还是变得狼狈不堪。

    意识到这一点，顾七月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掌心毫无形象地搓揉了一下眼睛，眼泪还没有来得及涌现出来，就被擦拭得一干二净，嘴角的笑容更是没有保留地绽放了开来，狼狈之中的开怀根本顾不上形象问题，“噢，我此刻形象看起来肯定糟糕透了，网友们想要截图的请手下留情，哈哈。”

    顾七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话语让现场观众们面面相觑，只有真正了解顾七月的一小部分人，抑制不住扑哧地就笑了出来——包括站在一旁的白智英，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出丑。

    整理了一下思路，顾七月再次开口说到，“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我对爸爸说到，爸，我想要成为歌手。我至今都记得爸爸和mama脸上那吃惊的表情，他们显然都不明白这个想法是怎么出来的，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不是唱歌跳舞的类型。但是，爸爸没有直接开口反对，而是让我好好想一想，他说，想要成为一名歌手并不是难事，但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歌手却难于登天，仅仅只有天赋是做不到的。如果一个月之后，我还是坚持这样的想法，那么他就同意我去试一试。”

    此时坐在电视机前的顾简书看着屏幕上的女儿，炙热的泪水根本止都止不住，如同泉涌。虽然他始终都坚信着这一天终究会到来，但是女儿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久太久了。顾简书用手背狠狠地擦拭掉眼眶里的泪水，不想要遮挡住观看直播的视线，但随即，视线又一次模糊了。

    江烟轩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抬起头就看到了丈夫那涨红的双眼，回想起女儿这一路的艰辛，她的眼眶也不由开始泛红起来，她挪过去坐在了丈夫身边，“七月夏天回来不是说，我们自己到首尔去开一间公司，你觉得怎么样？”他们真的离开女儿太久了。

    顾简书转过头看向了妻子的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想，爸爸说的对，事情从来没有那么简单。十年，我坚持了十年，依旧没有任何结果。有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坚持了那么久。但……但我坚持下来了，不是吗？”顾七月轻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在嘲讽自己，又似乎在鼓励自己，“所以，我现在依旧不是一名出色的歌手，但至少正在努力的路上。爸，妈，我拿奖了！”

    顾七月高高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奖杯，扬声喊到，结束了自己的得奖感言。

    一般来说，韩国歌手的得奖感言都遵循着同一个套路：感谢公司，感谢歌迷，感谢父母，感谢上帝，还有感谢公司的同僚们——诸如经纪人、助理、化妆师等等。这是十分有必要的，因为这都是人情，而且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歌手也无法站到现在的位置。

    但客观来说，所有歌手都是如此，念着一大堆观众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着实无聊，而且让得奖感言变成了公式化、形式化的流程，毫无内容可言。

    今天，顾七月却打破了如此桎梏，真正地说出了一番得奖感言，心酸而沉重，美好而幸福。这才是真正的得奖感言，充满了感动，也充满了激动，更充满了个人情绪。

    当顾七月转身离开时，坐在台下的赤子之心们却没有怪罪她对自己的遗忘，而是集体站立了起来，用掌声表达了对顾七月的支持。

    十年，足足十年，人生到底能有多少个十年？顾七月花费了十年时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这是属于她的时刻，短短的六十秒，这是她应得的时刻。对于赤子之心们来说，他们是如此幸运，能够陪伴着顾七月走过那么短暂的一小段岁月，然后见证了属于她的辉煌，所以，此刻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起立、鼓掌、欢呼，这就足够了。

    李贤宇忽然就有些嫉妒，嫉妒那些陪伴着顾七月走过最黑暗岁月的时光，因为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些时间的人才能够体会到顾七月此刻心情的五味杂陈。他也想要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郑允浩此时和金希澈盘腿坐在屋子里，看着电视机屏幕里的直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郑允浩忽然就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颊，可是泪水还是狼狈地滑落了下来，转过头，郑允浩就看见金希澈整个人都已经哭花了脸，泪水犹如决堤一般根本止不住。金希澈拿起纸巾擦了擦脸颊，恨恨不平地说到，“顾七月这死家伙，她居然没有提到我，她回来之后死定了。”

    说完之后，金希澈的肩膀却耷拉了下来，有些失落，又有些落寞，然后转过头看向了郑允浩，“九七真的做到了，对吧？”东方神起2004年出道，Super.Junior2005年出道，顾七月曾经眼睁睁地目送着自己的好友们，乃至学生们登上舞台，但她却始终坐在灯光之外的阴影里等待着。他们几乎都以为顾七月永远都做不到了，但没有想到，她还是赢得了属于她的光芒。

    郑允浩用力点了点头，“还记得九七那次在KTV里哭得多么伤心吗？”

    金希澈哈哈大笑起来，“她哭得像是一个傻瓜一样，没心没肺地把我们全部都臭骂了一顿，当时愣是没有人敢反驳她。英云嘴硬应了两句，结果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动都不敢动，简直快把我笑死了。”金希澈捧腹大笑。

    那是Super.Junior出道一周年的纪念日，他们一群朋友集体到外面聚餐。到了KTV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真正留下来的都是他们那一批好朋友，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唱歌唱到一半，顾七月的情绪就崩溃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因为即将出道的少女时代阵容之中，她也落选了。顾七月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茫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她也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的支持，她更看不到任何前进的动力。

    郑允浩至今都记得，顾七月抱着双膝坐在街边，哭得肝肠寸断的背影。

    笑声缓缓沉淀了下来，金希澈和郑允浩都沉默了。那个晚上他们都聚集在一起，但现在呢？金在中和朴有仟已经离开了，金英云因为涉嫌暴力、酒后驾驶肇事逃逸接受警方调查，朴正洙有了自己的小圈子，逐渐不再和他们说话了，就连金泰妍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再和顾七月说话了……

    他们都长大了，却越来越孤独了。

    金希澈拿起了桌面上的啤酒瓶，举向了郑允浩。郑允浩也端起了自己的啤酒瓶，两个人轻轻一碰，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是如此的苦涩，就好像马尿一样，小时候，他们想方设法地偷喝啤酒，不仅因为好奇，还因为想要长大，但长大以后，却发现啤酒不过如此，一点都不好喝。

    “明天约九七出来喝酒吧。”金希澈开口打破了沉默，可是说完之后，就耷拉下了肩膀，“她要拍戏，估计没时间。

    “九七会出来的。”郑允浩摇了摇头，他了解顾七月，朋友的呼唤，她不会拒绝。

    金希澈也笑了起来，“就是，她如果不出来，我们就去大闹剧组，直接把她拉出来。哈哈！”

    金泰妍此时正在参加电台直播，和少女时代的成员们，从电脑屏幕上，金泰妍看到了顾七月得奖的身影，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就绽放了开来，她替顾七月开心，真心的，甚至比少女时代自己得奖都还要开心。

    她想要欢呼，想要尖叫，想要给顾七月打电话，第一时间分享她的喜悦。但……

    抬起头，金泰妍就看到了坐在斜对面的郑秀妍，她的眼神就黯淡了下来，她都忘记了，她们之间已经很久不说话了，久到她几乎忘记了多长时间。可即使如此，她却总是忘记这一点，彷佛她们从来都没有争吵过一般。

    扯了扯嘴角，金泰妍却发现自己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狼狈得开始分崩离析。金泰妍仓皇地拍了拍坐在旁边的李顺圭的手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暗示她自己肚子不舒服，然后弯着腰就快步离开了电台直播间，犹如逃命一般跑到了卫生间。

    狠狠地把隔间门关上，坐到马桶盖上，双手捂住了脸颊，泪水就直接穿透指缝决堤下来，彷佛是夏季的暴雨，突如其来，却倾盆而下。

    “恭喜，恭喜……”顾七月离开了舞台，才刚刚回到后台，一阵阵祝贺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拥挤的人潮完全目不暇接。顾七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白智英，白智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推了推顾七月的腰部，“去吧，这是属于你的时刻。”

    顾七月嘴角的笑容也完全绽放了开来，然后朝前走去，无处不在的祝贺声音有种不真实感，彷佛双脚踩在云端一般。原来，这就是得奖之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