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宿命与荣耀
打了一只兔儿，抓了三条鱼，聚了十几根干柴，点燃一堆火。兔儿和鱼儿烤得焦香四溢，古狼吃得心满意足。而后又打了两只兔儿，用麻绳捆了，再抓了七条鱼，用柳条穿了，抗在肩上，向近仙郡都城所在的方向赶——离开时，古狼曾向金赐许诺打个兔儿来吃，可他发现林中溪水里的鱼儿竟也肥美异常，索性也抓上一些，让金赐尝一尝。 至于肚满肠肥的屠恶，自有天羽家聘请的最顶级的厨师伺候着，怕是看不上这些乡间野味。 狩猎耽搁些时间，回到近仙郡都城时，已是次日正午了。古狼决定先去寻天羽狩，一则曾与天羽狩约定窥得阴阳后第一时间与之会和，二则共享山间野味。 天羽狩很好找，这个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无时不刻不秉承着成为天级强者的理想，坚韧隐忍，勤学苦练，终日在小演武场内反复练习《手风刃》。 只可惜，若是努力的方向错了，付出再多心血，也无济于事。 古狼径直赶往与天羽狩最初相遇的演武场，只见天羽狩果然在这里。他满头大汗，神情专注，咬牙坚持，甚至没有发现古狼的到来。 古狼放下野味，笑着喊道：“狩哥。” 天羽狩一怔，慢慢扭头看向古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狼弟你……”他喉咙动了动，“这才过去八日，你不会……” 古狼挠挠头：“是的。” “我的天。”天羽狩一声惊呼，“狼弟，你真是个天才，天才到，比天羽世家最天才之人还少用了三天。” 这时，天羽狩的神色之中，不仅有震惊，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古狼笑了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对了，有一件事，我有必要对你说，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咚……咚…… 古狼话未说完，天羽世家府邸的上空，突然响起悠长的钟声。 天羽狩认真倾听片刻，愕然道：“是家主召集所有子嗣议事的钟声。狼弟，先随我去通天塔前的演武场，其他话容后再说。” 古狼点头应下，心中暗想，定是前段时间天羽家子嗣被下毒之事，家主心中有了计较。 二人以最快速度赶往通天塔，到时只见塔前的大演武场上已聚有一千余人，皆立得笔直肃穆，大多人面色发黑，显然是中毒已深的表征，甚至有人身体微微摇晃，明显是在勉力支撑。向前看，只见家主天羽正义与左使天羽正信并肩站在点将台上，新生代强者，美女天羽潇潇亭亭立在天羽正义后方。却不见右使天羽正忠以及四位护族长老，也不见另外两位新生代天级强者天羽猛与天羽风。 而在天与正义的另一侧，站着一位邋遢的大叔，只见他胡子拉碴，迷迷糊糊，好似久睡刚醒，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上身灰色衣服显得非常宽大脏乱，衣领大敞着，不时伸手在胸上搓几下，一副放浪不羁的模样，但相貌却颇为迷人，想必年轻时定迷倒过不少女子。古狼见他与天羽正信分列家主两侧，地位看起来竟与天羽正信相当，不免有些诧异。 古狼压低声音问道：“狩哥，那人是谁？” 天羽狩小声说道：“天羽世家除了本姓子嗣，还有一支一万人的外姓军队，名为天羽军，他便是天羽军的大首领，家主的结拜兄弟，李离。他的实力，与家主相比，也丝毫不弱。这次家主请他来，想必是要动用天羽军了。” 天羽军，蜀国南州部排名第二的军队，综合实力仅次于上古先贤世家关家麾下的雷甲军。而李离，正是天羽军的首领，传言他的实力已达天级中品，是近仙郡三大天级中品高手之一。另外两人，则是天羽家家主天羽正义以及左使天羽正信。 早在紫竹林时，古狼便从典籍中读过李离和他的天羽军的故事。天羽军是天羽家的秘密武器，不属蜀国官方，纯粹是天羽家的私家军队，轻易不会动用。而身为天羽军的大首领，李离在天羽军内有绝对的权威。书上说这个人风流倜傥，但做事乖张，有一次因为一钱黄金的酒钱，派了三百天羽军，把本不大的酒楼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整整七天，差点把酒楼老板给吓死。没想到，这李离竟是这幅邋遢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二三百人陆陆续续赶来，依次在演武场内站好，一脸肃穆的仰望露台上的天羽正义等人。 天羽正义一抬手，偌大的演武场内瞬间雅雀无声，天地间一片静寂，只能听到微微拂过的轻风之声。 “我天羽家的孩子们。”天羽正义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个很坏的消息要宣布。对前一段时间族人中毒事件的调查，有了结果。各位中的，是一种名为黎鬼甲的南苗蛊虫的毒。这种毒十分奇特，须将咬人的那一只碾碎，混无根之水吞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如死灰。 天羽狩身体一颤，流下两行泪。 这句话，由家主天羽正义说出口，显得尤为惊心动魄。虽然古狼早知结果，但此时此刻，心还是猛烈颤动了一下。 天羽正义沉默片刻，继续道：“日前，我已派四位护族长老，带五百精锐，赶赴疆外南苗查探情况。南苗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要数月时间，因此解毒已然不及。十日前，我请了蜀国南部首屈一指的药师古先生前来相助，他炼制的丹药，可助十人延缓毒发时间，所以，我族中毒之人中，有十人可以暂时活下来。”说完微微侧头，向天羽正信点头示意。 天羽正信张开手掌，掌心现出二十枚米粒大小的丹药，分红、蓝两色，道：“元阳丹、续魂丹，品阶七品，古先生不眠不休，最多每七日可各炼制十枚。丹炉预热用了两日，今日清晨第一批各十枚已经炼制完毕。” 顿了顿，天羽正信继续道：“我族中毒之人中，有一人必须得到救治。所以，现在还余九个名额。” 天羽正义微微颔首，默许了天羽正信的话。 古狼回想起当日在议事厅内的情景，左右二使并未因为仅有的暂时存活的机会而彼此争夺，反而相互推辞，想必天羽正信绝对不会徇私，那必须被救治之人一定事关重大。 再看那小小的丹药，古狼鼻子一酸。 把数百种草药炼成米粒大小的一颗，只留草药精华，爷爷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与努力。 等下烤好了兔儿，趁热给爷爷送去一只，古狼心想。 这时，演武场上一片死寂，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但没有一个人出言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天羽正信从红、蓝两色丹药中各取一颗，小心收好，而后看向场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目光闪烁，神色悲切，沉默片刻，终于长叹一声，道：“青儿，有些事，比生命还要重要，你是我天羽正信的血脉，所以……” 少年立刻双膝跪地，清声说道：“爷爷，孙儿明白。不能在爷爷膝下尽孝，虽然遗憾，但能为天羽家死，也是一种荣耀，孙儿死而无憾。”少年的话语十分清脆，没有一点犹豫，甚至，听不出悲伤。 天羽正信仰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耀。 “不啊——” 突然，一声悲怆的大喊，响彻在演武场中。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跑到高台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哭喊道：“义父，不行啊。你只有这一个亲孙儿，小青若是死了，你的血脉，就断了啊。请、请让我替小青死吧。求你，义父，求你了……” 古狼愣住了。 因为哭喊之人，正是天羽狩。 没想到，天羽狩竟是天羽正信的义子。以往数日的相处中，这个浓眉大眼看起来有些坚韧和憨厚的少年，从未提及自己的这个身份。 天羽正信垂首俯视，眼中仍有泪光闪闪，但脸上，已现怒气，怒道：“胡闹，你又没中毒，怎能替别人死，你就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不是的，不是的……”天羽狩泪洒满襟，慌忙摇头。 “十九叔。”小青的声音从天羽狩背后传来，“没事的。” 说这句话时，小青脸上带着的，是笑容。 没事的。 这三个字，是一个将死之人对天羽狩的安慰。 在古狼听来，是那样的触动人心。 “啊——” 天羽狩双拳在地上重重一锤，拳面鲜血崩流，头磕在地上，胸腔之中发出一声沉闷而悲戚的大吼。 这声满含不甘与无助的大吼，响彻在场内每个人的脑海中，拨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古狼默然垂首，心中叹息。 天羽正信看着天羽狩，几次欲言又止，末了轻叹一声，看向另一人，道：“天羽雄，你修为已达地级上品，是我天羽家的重要战力，因此，你在这九人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