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悦婚（三）

    “你是枯叶？”我问他。

    “我从来没承认过这个名字，太难听了。谢谢你这次救我。”他不停地拍打衣服上的灰尘和落叶，声音里面还微微有点喘。

    “上次你也帮了我。”

    “你是军官？”他一定是看到了刚才士兵给我鞠躬的样子。

    “噢，最近刚升职。只是个管训练的小士官。”我说，“你包里的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道：“一些脏东西，偷来了往外散的。”

    “所以大家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了？你偷富人的东西，然后往外散给穷人？”我问道。

    “不是富人，而是‘为富不仁的人’。”他纠正我。

    我对他很好奇，问道：“像你这样的人，野史上记载了好多，轻则坐监，重则处死。你难道不怕吗？”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舒适的方式生活的权利。这样的生活让我舒服。”

    他脸上露出来的皮肤很好，没有瑕疵。鼻子挺高。我看不到他嘴巴的样子，不过我猜如果他把遮脸的黑布摘下来，侧影一定好看极了。

    “可是万一被抓到。。”

    他打断我，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愣了一下，说：“我？我要回部队。”

    “送你一程吧。”

    我忍不住笑了：“是谁刚刚还被士兵追得不得已爬树，怎么现在竟然要送一个当兵的回部队了？”

    他回头看了看，说：“反正我也不能继续往那边走了，官兵一会儿还要返回。不如就和你一起。”

    一阵风吹过，又从上方的树枝上吹下无数朵荼桂花，有几个正好落在我额头的碎发上。

    他从我的头上拿下一朵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把花插在他的衣襟上，说：“走吧。”

    我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侧脸，那是跟莱鹏的侧脸相似的棱角分明的脸。而眼睛，也有几分相似，又细又长，清澈无暇。我甚至有那么一刻把他当成了莱鹏。

    “你是怎么知道人们叫我‘枯叶’的？”他走着走着突然问我。

    “噢，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一个卖布的女孩子告诉我的。”

    “她怎么说？”他显得很有兴趣。

    “她说你每次在穷人家门口放下东西之后，都会留下枯叶子。她还说，有一次你经过丝布巷子一个小阿娘家的屋顶，和她对视了一眼，那小阿娘就再也没忘记你。她对你痴心一片，说什么也不肯嫁人，只等着你再出现。”

    听我这么说，他哈哈大笑起来：“快别提那个小阿娘了，那次差点误了我的事。”

    “怎么讲？”

    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线，说：“那****刚办完事，没想到被几个士兵盯上了。逃跑的时候正好经过那个小阿娘家屋顶。她家屋顶坡比较斜，容易躲。等我骗过士兵刚冒出头准备逃走，结果被那个小阿娘发现了。她在院子大叫一声‘你就是那个枯叶吗？’，我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跑走了。”

    “没有士兵发现你？”

    “还好当时他们走远了。”

    “可是据说那个小阿娘为了见到你都不肯结婚，非得再次见到你不可。”

    “真不知道这些个女子都是怎么想的，连脸都没看全就喜欢上一个人。”他摇头道。

    “你都偷过谁的宅子？”我好奇地问他。

    他看了看我，反问道：“我能跟一个当兵的说这个吗？”

    我笑了：“好吧，你不说那我也不问了。但是就像你说的，我是一个当兵的。这次帮你是为了感谢你上次背我回部队，可是下次如果被我发现你偷盗，我可是会依法行事的。”

    “行啊，那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抓到我吧。”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眼角微微上翘，黑得清澈、白得纯净。现在我多少能明白那个痴情的小阿娘是如何对他一见钟情的了。

    走到树林边，他对我说：“你回去吧，我也要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我问他。

    “这种事可不能告诉一个当兵的。”我能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那你好自为之，下次千万不要让我抓到你。”我也跟他半开玩笑地说。

    “行。那你回过头去。”他撤后几步对我说。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不去看他。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