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里楠（三）

    我们没法数到底有多少鱼兽族正在冲向海港上的工事——整个港口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敌人占领。它们疯了一样地撞向港口的木制防护栏，将巨大的木栏撞得来回摇晃。而栏这一边的士兵们则奋力地将长矛、长剑等兵器向外刺，粗壮的木头上顿时被血液浸得鲜红。

    一些占得先机的鱼兽们凭着矫捷的身体爬上了防护栏，冲到我们的士兵中间，被士兵们瞬间用乱剑刺死。

    幸好这些强壮的敌人还不会铸造兵器，否则我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刚上岸的鱼兽们见防护栏那里已经有足够的同伴在进攻，便转而向船坞上方建起的高大射箭台冲击。它们有的用身体撞击木制台子下部，有的捡起战死士兵丢下的盾牌作为防护向台子上爬。

    瞭望台正前方的射箭台最早被攻垮，上面的士兵像是雨点一般落下。在地面的鱼兽欢呼着寻找尚没有死的士兵，然后打量一番，将它们认为身材健壮的直接抱走，回到海中飞快地游离；而那些被它们认为身材不好或者不够强健的士兵则被鱼兽们残忍地打死。

    眼看防护栏就要被冲垮了，而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敌人涌上岸来，莱亘对我说：“大司马，您在这里保重。”

    说罢，他便转身走下了瞭望台，跑到防护栏那里的士兵中间，对他们大喊一声：“兄弟姐妹们，我们一起！”然后便拔出剑跟士兵们一起奋力地隔着护栏刺杀对面的鱼兽族。

    这一次，我们和敌人的力量悬殊太大，而敌人又意志坚定地要掠夺尽可能多的战士，势必是一场没有输赢只有流血的战斗。

    可怜这些年轻的士兵，很多只是第一次参加战争便被凶猛的敌人杀死。

    我这个大司马也没有站在瞭望台上袖手旁观的理由。如果说我这个即将被停职的大司马来里楠道能帮上什么忙的话，那恐怕就是和战士们一起战斗来鼓舞他们了。

    身后，莱奕夫和其他的护卫们神情肃穆。这些和我日日相处的兄弟姐妹们平日训练有素，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你们现在可以选择：跟我去巷子里杀敌还是留在这里？”我问他们。

    “来了就是为了打仗的，要不干什么？”莱奕夫说。其他战士们也坚定地点头。

    我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好，跟我来。”

    我们一路小跑到军港外的居民区。这里死一般安静，仿佛离战争有十万八千里。远处火山的光芒时隐时现，黑暗和光亮交替下的死城让人不寒而栗。城门已经被攻破，不知现在城中有多少鱼兽族。我们六人小心翼翼地在巷子中穿梭，向城门方向跑去。

    离城门越近，厮杀的声音就越大。人类的叫喊声，鱼兽族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连接城门的主干道两旁有一些受伤的士兵浑身鲜血地躺在地上，还有一些已经没有了呼吸。

    “大司马。”一个微弱的声音轻轻喊我。我扭头一看，是一个负伤的女兵，她的左边袖子被撕开，大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

    她急促地喘着气对我说：“城门正在搏杀，很危险。敌人正在巷子里寻找士兵，找到合适的就掠走。小心！”

    我点点头，和她紧紧地握了握右手然后离开了。

    “要去城门吗？”莱奕夫问我。

    “去。”我没心情多说话。不远处就是城门，我们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这危险的地方。

    突然，巷子尽头出现了三只鱼兽。它们身材魁梧，浑身长满了毛，比我至少高出一个头；上身长，腿部短，粗壮的胳膊差不多要到膝盖的位置。见到这三只鱼兽，我们六个人全都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准备战斗！”我说道，就像每次我们遇到敌人时说的话一样。

    只是这次，是我们从未遇到过的强大敌人。

    对方离我们只有一百步之遥。它们看到了我们，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而是像三条猛狗一样向我们冲过来。鱼兽族不会铸造兵器，而且在海里长途跋涉不方便拿兵器，它们手里提着的刀和剑都是和里楠守军交战时夺的。

    打仗不怕敌人强壮，怕的是不要命。而这三只兽颇有不要命的架势。它们离近了我才看清那三对褐色的巨大眼睛和里面发黄的瞳仁，里面散发着凶煞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