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枯叶（四）

    他说得眉飞色舞，就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了一样。而听众也听得兴高采烈，毕竟皇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这样大的脂粉新闻了，皇都的老百姓像是捡到了宝一样非得把这故事好好反复把捏一番才罢休。

    莱霜公主虽然怀上了莱鹏的孩子，可是我却无法恨她。如果她和莱鹏哪怕有一点能够自己选择命运的能力的话，她们恐怕都不会像困兽一样在那冰冷的皇宫中彼此小心翼翼地给对方温暖——更何况这温暖的代价是生命。

    昨日新婚后，莱胥和莱巴又回到皇家卫戍部队住了。我在大司空府忙完了一日的工作，刚进家门脱下朝服，只听得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我没在意，以为是野猫。可是当我回到卧室时，发现里面竟然亮着昏暗的灯光。

    床沿上坐着枯叶，吓得我差点叫了起来。

    他站起来，把受惊吓的我扶到椅子上。

    “你怎么进来的？”我坐定，缓了缓神问他。

    “只要我想进去，没有什么地方进不去的。”

    “所以这次来找我是因为..？”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脸上的黑色遮面巾摘了下来。我没想到他会在我面前露出真容。可当我看到他的真面容时，整颗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这张脸我似乎熟悉，但又有些陌生。他的五官长得很精致，鼻梁也很高，眼睛细长。可我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枯叶笑道：“你一直叫我‘枯叶’，可是我真正的名字是莱洪。”

    话音刚落，我惊讶得合不拢嘴。莱洪？怎么可能？莱洪一直钟爱个女子扮相，而且声音也是女人的，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大名鼎鼎的盗侠枯叶？

    他猜出了我的疑问，转而用“莱洪”的声音对我说话：“我真的是莱洪，大司马现在相信了吗？”

    我只觉得两腿发软，好像做梦一样。我迟疑地走近他，将黑色包头巾向上撩起，这才证实了他说的话：那黑色的头巾下面掩盖的是仔细修过的如女子般细长的眉毛。

    “我知道这样相见有些尴尬，可能让你不知所措..”

    “所以你从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我问他。

    “是的。”女扮男装的莱洪在我面前用他原本男人的声音说话，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你在我面前一会儿莱洪、一会儿枯叶，有意思吗？”

    我的语气变得很急躁。是的，我很愤怒，好像被人耍了一样。他对我隐瞒身份，而我却那么信任他装成的这两个人。

    “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把脸扭向一边，愤愤地说：“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他认真得把我的脸轻轻扳回来，说：“我是前任右大夫的儿子，莱洪。你听到的是是我本来的声音，看到的是我本来的面容。当时我被迫到宫中就是因为大王想要接我控制我爹爹。我为了能在陌生的皇宫中保全自己，便故意男扮女装，让人们以为我不过是个性格怪异、没什么大用的人。”

    “为什么在见到我和冉鹿大公在悦婚时拥抱后，你还是..？”我脑海里泛起他在荼桂树下吻我的那一刻。

    “对，那次大王悦婚典礼上你们在树林里相拥被我看到了，我心里很不舒服，可还是忍不住爱慕你。”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说你爱慕我，又怎么会帮助一个我昔日的情人？”

    “我从来不介意你是否还爱着他。你还记得你刚刚被迁职成为大司空之后没多久我在男兵营东门树林里和你说过的话吗？‘你是否爱我无所谓，我爱你就行了’。而且，”他说，“冉鹿大公如果真的死了，你这辈子该多痛苦？我和你一起救你爱的男人，希望能把你唤到我身边。可以这样吗？”

    我无法应承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他现在怎样？”

    莱洪对我的避而不谈显然有些失望，可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我：“被莱霜公主之前的宫女供了出来，现在软禁在露薰宫。大王已经派人去京畿道把公主带到皇都，等她回来之后便要和大公一起接受司典官的审讯。”

    “在哪里审讯？”

    “恐怕只能在皇宫。大王很恼火，不想这件事传出去。”莱洪说。

    可是已经传出去了，街头巷尾都在传。我脑子里迅速转过这个念头。

    我想要说话，可是突然嗓子变得干涩难忍。我用力咽了口唾液，说道：“他们要是真的接受审讯，恐怕不会有好结果。就算不被活埋，也可能要一辈子坐监狱..莱霜是莱光青皇后的女儿，莱丹当年不杀了她都已经是恩典了，根本不可能在出了这件事之后还对她手下留情。而冉鹿..”声音无法控制地哽咽了，“莱喀素弥一定会就着这事要求大王狠狠惩办，这样他就可以坐上大公的位置了。”

    “是的，皇宫中的人都知道莱喀素弥现在的权力和地位都高过冉鹿大公许多，只差一个名号了。我有一个计划，也许到时会需要你帮忙。”

    我红红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期盼着救命良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