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下）

    由于天气不好，室外活动不方便，再加上还没有正式开始训练，所以每天除了叠被子就是打扫卫生。吃中饭前中队长在全中队跟前下了命令：

    “这几天中午，我抽空到一些班级转了转，发现了一些问题！其中最普遍的就是没有按照作息时间休息，违反了一日生活秩序。许多班级在应该午休的时间进行叠被子，或是打扫卫生等其他活动！那么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我希望各班组织好，严格落实一日生活制度！还有，中午睡觉的时候记得把被子拆开，不要怕麻烦，要不然着凉了又要生病！”

    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已然没有拆开被子睡觉。包括整个新兵连的生活中都没有在中午拆开被子睡觉过。原因很简单，依然时间问题。

    中午休息一共是四十分钟，起床后十分钟就要出cao训练（即使不出cao也不能躺在床上），这十分钟我们叠被子都不够，更不用说打扫其他卫生了。所以如果要睡觉的话，我们就必须提前起床把被子叠好，如果拿当时我们最快的速度来算，把一个蓬松的被子（虽然这个被子我们天天在磨，但依然未成型）叠成一个标准的军被，要十五分钟，那么我们睡觉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二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从躺下去到起来，顶多二十五分钟！而且这二十五分钟还包括睡觉之前去检查卫生（没错，又是卫生，卫生在部队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卫生一天要打扫多少遍我没准确计算过，但休息前与休息后要检查卫生这是一个必须要有的习惯。），发现有问题时还要及时整改，这又得花去一些时间；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卫生，也可能是临时的其他情况，比如班长会让你简单的练一下今天学习的某些动作要领，虽然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这会让原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越减越少。

    这样一来，谁会为了短短的几分钟睡觉时间而去把被子拆开？几分钟能不能睡着还不一定呢（当然，在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下，五分钟左右一般都是能睡着的，但是刚刚睡下去又要起床叠被子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兴许你睡了几分钟的所恢复的体力还不够你等会叠被子要花的体力呢。

    所以我们大多数时候就脱下一只鞋子，当作枕头，然后直接在冰凉的地上就睡着了。

    我记得那时候班里有一个专门的床位是留给排长的，因为排长要在他所任职的排的每一个班里轮流住上一段时间，差不多也就一个礼拜左右。因为一共有三个班，所以有两个礼拜的时间这个床位是空出来的，只剩下一个空床板，而这个空床板，永远都是最受我们欢迎的地方。因为一来这里可以躺，而来床板总比冰凉的地板要强一些吧，所以一张空床板经常挤着好几个人。

    在海海和大黎来了之后的两天里，有分别到了几新兵，有湖南的，由浙江的，还有江苏的，只不过我们班里没有分到湖南的兵。但是江苏的特别多，整个新兵连几乎有一小半的兵都是江苏来的。但是他们的到来，完全颠覆了我对江苏同胞的认识。

    在我的印象当中，江苏是一个烟雨朦胧、诗情画意的地方。就像那句被无数人传颂过的‘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一样。所以我以为那里的女子虽不是个个沉鱼落雁，但也有着小家碧玉的气质；那里的男子虽不是个个貌比潘安，但也肯定是英俊小生。但现实就像是我们十班长说的：

    “你以为的，都是错的。”

    当我见到我这帮江苏的战友时，我真的惊呆了！除了个别几个面相白嫩以外，剩下的一个比一个粗犷，一个比一个黝黑，完全没有一点文人之乡所应该带有的气息（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这一点，尤其以泰州的战友首当其冲。（我绝对不是地域黑，但是我的战友当中，泰州那边的都的确很黑。）而常州、苏州、扬州等地的则好一些。

    而且让我大感意外的不光是外在，在体能和工作上，这帮江苏战友的表现也出乎我的意料，训练场上狠起来一点都不输给北方的汉子，面对脏活累活也绝不躲躲藏藏！

    战友到齐了以后，宿舍里则就免不了的热闹起来。只是大家还不是太熟，所以都在和自己一个地方来的战友聊着天，如果此时站在宿舍里，闭上眼睛，一定会有一种到了火车站之类的地方的感觉，因为在耳朵周围充斥着天南海北的方言。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相处久了之后，虽然不完整，不过或多或少的，总能听明白对方说的大致意思。尤其是对方经常说的那就耳熟能详的口头禅。

    江苏的战友经常会说口头禅，第一个是骂人的，叫：

    “呆逼！”

    具体的意思我想可能就是形容一个人呆头呆脑，或是呆板木讷的意思，但实际上的用意则就要岁情景而变了。当他们对你不满意，或者对你有什么事情没做好的时候，他们就会说：

    “你就是个呆逼！”

    江苏战友第二个口头禅是个形容词，叫：

    “一逼！”

    我觉得这个词应该是‘很’或者‘非常’的意思，当工作任务繁重的时候，他们总是会说：

    “**事情真多，烦的一逼！”

    山西的战友讲方言则听起来明朗许多，大多数也能听得懂，而且nongnong的北方强调总是显得他们很可爱，如果有时候争吵了，他们就会喊：

    “咋了嘛！”

    或者和你开玩笑时说：

    “呀，你这个娃瓜着哩嘛。”

    而浙江的战友生气或是急了，嘴里的骂词却各有不同，例如绍兴的战友会大喊：

    “娘希匹！”

    杭州的战友急了会说：

    “劳资册类！（意为我很生气）”

    最粗暴的应该就是嘉兴的战友，因为他们肯定会大骂一句：

    “拿嘛泽逼啊！”

    如果一个人经常说脏话，那么必定会显得这个人没素质。但是当你接触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经历了那些令人作呕的阴险，你一定会觉得那些将不爽放在嘴上的人是多么的朴实和可爱。虽然我不提倡讲脏话，但我也不反对讲脏话。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能正确表达自己情绪的词语，算不上脏话，顶多算作是‘愤怒的词’。尤其是那些在每个人记忆中极具家乡特色的‘愤怒的词’，更是如此。当一个人异客他乡，独自走在陌生的街道，看着陌生的风景，接触着陌生的任何事，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一生来自家乡的‘愤怒的词’，那感觉必定是既想笑，又觉得温暖。

    不过说起方言，我像每个当过兵的战友都会有自己的记忆。在我的军旅生涯，我所接触过讲普通话口音最重的是福建和广东的兵，他们的发音总是会闹出很多笑话。

    我记得那时候我已经第二年了，班里来了一个福州的新兵，刚下连的第一天大队长来中队视察，问问新同志吃的好不好，住宿环境还习惯不习惯什么的。到了我们班的时候，问到了这个福建的新兵，

    “这名小同志，你是哪里人啊？”大队长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咋想的，也许他是为了和大队长套近乎，或者是为了给大队长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于是卖弄了一个关子，说道：

    “报告大队长，我的家乡是‘湖’字开头的。”

    许多福建来的兵分不清F和H，总是把‘福建’念成‘湖建’

    大队长一听有湖字，就纳闷了，大队长心想：‘不对啊，我记得今年的新兵没有湖南来的啊，也没有湖北来的啊，怎么冒出一个湖字开个头啊？’不过大队长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笑着问道：

    “哦，‘湖’字啊，那你是湖南还是湖北啊？”

    “报告，都不是！”那个福建兵依然笑道，却还是不肯说自己哪里的，

    “既不是湖南，也不是湖北，那是哪里啊？”大队长彻底疑惑了，

    “报告，我是‘湖’建的！”

    大队长这才整明白，原来是福建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