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麻布口袋

    原来，十五年前，李哥跟人结成马帮来往云南和缅甸跑茶叶，后来遇到山兵，就被劫掠上山，不得已入了伙。这山兵是打仗时留在山上的人，也有的是当地人占山，其实就是贼寇，打家劫舍的。

    在山上，他成了家，娶了当地的一个克钦族女子当老婆，也就是李嫂。过了几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五岁那年，也是一个阴雨天，他在外面赌石没回来，李嫂很生气，出去找他，把儿子留在家里。谁承想，雨大风大，把屋顶掀了，落下的一根竹子把留在家里的儿子给扎死了。

    这就是个病根，每到这阴雨天气，李嫂就犯病，神经开始混乱，就开始骂李哥。

    李哥说完，叹了口气，说“命啊，命啊，人也没办法。从那以后，怎么捣鼓，都生不了儿子了。我对不起我老婆。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再也不碰石头了。后来，山兵被政府军收编，愿意留下的都留下，我不愿意留下，就领了一点散伙费，加上自己的积蓄，到这地方盖了房子，做起了旅馆生意。”

    我听了，心中也为他们觉得悲伤。“跟玉石沾了边了，什么事情都想开点吧。你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是还挺好的嘛。来，喝一口！”我只能用酒来宽慰他。

    “但是，都快死的人，还有些事说了没做……”说着，李哥又叹口气，独自喝了一大口。

    “说什么丧气话，什么快死的人了，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有希望！”我看着他，看到他也正看着我，“我老妈说的，我就是这么挺过来的。”

    我就把我跟老妈怎么来的野人山，又怎么受苦受累的事情简简单单地给他说了说。这也许就是酒的作用吧，不知不觉中就能把喝的人拉的近一点儿。

    “从你一来我这住，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简单，后来几天的观察，更说明我是对的。”李哥说，“人年轻，独自一人就敢出来闯，身上没有点绝技，怎么能成？而且，我这旅馆往里走，就是个鸡窝，多少人都去啊，没见你去过，有定力，能管住自己。这就不简单，要是我在你这个年纪，嘿嘿，我都不如你啊。”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平常地夸我啊，我心中也十分高兴。李哥的话，确实不假。我也坦然接受。为这个，我们又各自喝了一气。

    我想起来他说的什么“快死的人了”，这话里是有话的。我忍不住，随口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李哥见我问，把筷子放下，揉了揉眼睛，低沉着声音说“你李嫂……她快到时候了，肺上长了瘤子了，癌啊，治不好了。这个女人，跟着我，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也怨我，年轻的时候四处惹事生非，又死了儿子，这对她的打击太大啦，郁结于胸，才得了这不治之症……”

    “我啊，还说带着她去大理啊、丽江、昆明啊，这些地方转转，她可从来都没有去过，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唉，囊中羞涩啊，我这才打算把以前的石头卖了，谁承想被她看到，以为我又要去赌石……我发了誓了，怎么能还能去赌？！”

    我听了，沉吟不语。这让我想起了老爸，他也是什么正经事没做过，让老妈担心，但现在不知道生死，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老妈也抱有愧疚之感？

    我放下筷子，盯着李哥的眼睛，我看到他眼里红润，显然那是泪痕啊。我说“你把石头拿来，我给你看看。”

    “你还会看石头？”李哥有点儿不相信我。

    我笑了，说“别忘了我从哪里来的，多少会看点，看不准，给你做个参谋也行啊。”

    他的眼睛一亮，说“你等着！”

    李哥蹑手蹑脚地下了楼，工夫不大，又蹑手蹑脚地回来。这时，他手里多了一个麻布口袋。

    口袋不大，也就是平时用的小布口袋。他轻轻地从里面拿出来十五块石头，都不大，跟攥紧了的拳头差不多。

    我把桌子推到一边，挨个拿起来石头，凑着灯光看。我不说话，李哥也坐在那里不说话。差不多半个小时吧，我都看了个遍。

    我说“李哥，不是我说大话，我可以帮你从这堆石头里挣一笔钱，足够你带着李嫂出去玩个大半年，好吃好喝好住好行的。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事情。”

    李哥见我说能够帮他，赶忙点头。

    我说“我的要求也不过分，第一，你不能对外人说是我帮了你。不管是好还是坏，都跟我无关，我也没有帮你出过主意；第二，卖了钱，立刻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这个是要切记，你回来，八九不离十就把命丢在这里了。”

    李哥脸色一变，说“兄弟，你到底是要怎么帮我？居然这么大的动静？还会扯上命？”

    “我要是帮了你，就有可能是这样的结果，这个结果，你能不能接受，不能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你还是继续开旅馆。”我问他“你说行不行，答不答应吧？”

    他不得已点点了头，我知道他不明白，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明白。“李哥，这一堆石头都值不了多少钱，你要是以前赌的，那估计你就赌跌了。”

    李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反正，那时候我就没赌涨过。”

    我接着说“不过，这一件还可以做做文章。”说着，我拿起来一件石头。“等我把它擦开一道窗，你就明白了。”

    我说着，把这件石头留下，把其他的又给他装进口袋里，交给他。“后天吧，后天晚上，你来找我，我告诉你怎么做。”

    李哥对我的话半信半疑。

    有了事，我的劲头也上来了，酒也不喝了，让李哥端走，把其他的石头也拿走，告诉他，别来打扰我，每天给我送两顿饭来就行。

    当下，我找来挫条，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擦石头。

    老天也不作美，一连三天，都阴着天，屋里只能靠灯光照明。灯下不看玉，灯下也不擦玉。翡翠在灯下能够闪出一些不同与日光下的颜色，常常让人给看花眼，看走眼，一不小心就会擦破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