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沙海难测（7）

    听沙木沙克说起沙依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那是一个如同内陆中那些小镇一样的小镇。看来我还是有些天真啊。傍晚时分，小周先是噢噢地喊起来，透过车篷的缝隙，我看到车子正朝着一片树林开去。在沙漠里，有树的地方不一定有水，因为水可能深在几十米的地下。但是有林的地方就一定有水，不然这么多的树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沙依！沙依！”小周已经大喊起来了。沙木沙克嘿嘿笑着，好像他看到小周兴奋的样子连自己也被感染了，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一笑起来，大胡子就跟着颤抖，看的我也笑起来。

    郑瑾仍然在缝隙那里看着，欧阳大鹏一如以往，面无表情。亚男和王晖在前面的车厢里早已经尖叫起来了。“绿洲！绿洲！”她们叫喊道。

    这是一片胡杨林。胡杨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神树，号称“千年不倒”。这种树只要有水，就可以大片生长，死后干枯了，也不会腐烂，永久地矗立在那里，成为人们寻找水源，辨识方向，生火取暖的材料。

    “胡杨，只有这一种落叶乔木生活在沙漠之中，凡是有水的地方必有胡杨。见到它就可以找到水了，而且它还可以在没有地表水，只要地下水位不超过八米，它就能活。生命力十分强盛！”郑瑾一边走，一边说道，“有意思的是，胡杨小的时候，叶子细长如柳叶，等它长成大树之后，叶子才跟常见的杨树叶子相仿，这种奇怪的变化是为了适应这里的干旱气候而进化出来的。所以，又被人叫做‘变叶树’！”这些事情对大周、小周和沙木沙克来说，早已经不是新鲜的事情了，他们都已经知道的。郑瑾说这些，还那么大的声音，自然是说给王晖听的。

    “这是什么？”王晖指着树身上流出来一块结晶东西，它有些泛黄。郑瑾高兴地上前去，看了一眼，“这个……”我估计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吧，叫什么他也一时说不上来。

    “这是胡杨泪，是胡杨树分泌出来的东西！”欧阳大鹏不偏不斜地突然杀了出来，在郑瑾卡壳的时候，他轻声对王晖说道。“这沙漠中土质都是盐碱程度很高的，胡杨吸收了水分也把盐碱吸收了，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它就会把它们给分泌出来，这就是胡杨泪了。但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含碱的物质，可以用来洗手洗脸，也可以用来制作囊。”

    王晖看了欧阳大鹏一眼，笑嘻嘻地说：“大鹏知道的就是多啊！”说着跑着追上了亚男。此时，亚男正跟在沙木沙克的身后，走往胡杨林深处。

    大周和小周将车沿着一条压出来的车道也往里开。我走在最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郑瑾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里面有一片开阔的地方，已经四队人马在这里安营扎寨了。又两处火光闪动，那是点燃了的碳炉，有人正在煮水。这一片空地上没有树木，也没有干枯的草木，而是黄沙。即便红透了的木炭掉在地上，也不会点燃什么东西，引起大火烧了这片珍贵的胡杨林。

    大周告诉我，这一片地方是那些准备进入到沙漠伸出的人开垦出来的，在这里可以躲避风沙，是个非常不错的宿营地。这是进入沙漠的最后一站，也是最舒服的一次修整了，离开这里，深入沙漠，就要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了，餐风露宿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我听说这沙漠里还有狼，是不是？”我小心地询问大周，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狼呢，听说这种凶猛的动物跟狗差不多，但我想，这野外的狼定然没有那么温顺。这么一个舒适的地方，水草丰美，那些生活在沙漠中的食草动物，比如说什么兔子、黄羊啊，都会到这里来。如果它们都在这里的话，那些野狼也会为了食物追逐到这里了。

    大周听了我的问题后，先是哈哈大笑了一回。他没有回答，小周倒是对我撇起嘴来了，“还听说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早就没有狼了吗？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露营，狼来了，也早被他们给打了，他们还赶来？他们都不敢来，其他动物怎么敢来，来了也被抓住吃了！哈哈！”

    我被这小周一阵抢白，说的我无地自容，很觉得失去面子，但也找不到什么来“修理”一下这个半大孩子，只好从大周手里接过帐篷，怏怏地找了一个空地，搭起帐篷来。搭好后我躺在里面，身上的酸痛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的，这可跟呆在南京舒舒服服的被窝里不一样。再怎么说，这底下是yingying的黄沙，怎么睡得舒服呢？

    帐篷帘人影一晃，闪出来一个小脑袋，正是小周。“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我生气不成？好了，快来吃东西了，很香的！”

    “去你的，小兔崽子！”我骂道，从睡袋上爬起来。我闻到了一股香气，一种诱人的香气，我的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

    大周他们已经围坐在炉火旁边，把带来的馕放在炭火上烤着，稍微有些热气，这种干燥的面食就散发出说不上来的香气，这是一种食物特有的香气，直接就把人的食欲给勾起来了。

    我还很难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优厚的待遇。这时候天上的星空灿烂，跟野人山不同，这里没有树木的遮挡，也没有大山山影的阻隔，往上一看，整个天空都在自己的眼睛里了。这时候你才会发现，那夜晚的天空，即便没有月亮，也是明亮的。看似微弱的星光汇集成了一片，竟然能够把天上的云都给照的朦朦胧胧。原本凌厉的沙漠之风遇到了胡杨林也变得脾气柔和起来了，到了这林中也化作是轻缓的风了，吹得人十分舒服。红彤彤的炭火在风中跳跃着，将馕泛起的香气催了出来。

    “这是什么样的日子，这是神仙一样的生活！”我大叫道。众人哄堂大笑。“你过过神仙一样的生活？”亚男取笑我。

    我掰下一块烫烫的馕，塞到嘴里，“没有，但是我想，神仙的生活也比过今天晚上这样的惬意，你们大家说是不是？”我嘴里塞着馕，口齿不清晰了。但是大家还是响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