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前后事
即墨火轩的房门外,两棵高大的杨树并排立着,白夭夭和即墨火宇两两相对站在树荫下,圆眼对细眼地看着。 良久,即墨火宇蹙着眉,低声道:“大哥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白夭夭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兔耳朵,眉宇间也有些哀愁:“若是今晚阿雪大哥哥再不醒来,我们便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狠狠拽了一下自己的兔耳朵,白夭夭的头也跟着歪了歪。 “若是那日我能再坚持一会儿,他醒来的几率也大些。” 抿着唇,即墨火宇抓着她的耳朵将它们从她手中拨了出来。 挑眉看着她一脸愁容的模样,他邪邪道:“你这野味儿怎的这般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大哥行醒不醒是他的事,与你哪有多大的关系!” 顿了顿,即墨火宇又继续道:“你也别再祸害你这对兔耳朵了,仔细将毛都拽下来。” 拨弄着有些凉的耳朵,他的语气有些嫌弃:“你这耳朵上的毛本就不多,若是秃了,多难看!” 点点头,白夭夭直接靠到树干上,耳朵自然地从即墨火宇手中滑出。 即墨火宇眼睛眯了眯,靠在另一颗树的树干上,伸手扯下一片杨树叶子叼在嘴里,周身气息微敛,眼中一贯的轻佻也深深埋藏。 侧头看着身旁放空状态的即墨火宇,白夭夭将头转到一边,眼中是深深的落寞。 “娘亲。”嘴唇微动,她无声的吐出了这两字。 自那日倾雪,钟离玉,明熙三人从长老院回来,已是过了三日。白夭夭在喝了苏锦送过去的药剂的第二日便醒了过来,同即墨火宇一起,来到了高年级弟子的学区。 这三日来,苏锦一直和明熙在屋子里制作药剂。大大小小几百瓶药剂就这样一瓶一瓶被何霁夜灌进了即墨火轩的肚子里,然而即墨火轩却没有丝毫变化,连手指都不曾动过一下。若不是还有些微脉搏跳动,便真如死人一般。 这一切,都令几人的心更加悬着,悬的高高的,一丝一毫都放不下来。因为大长老曾告诉明熙:魔,先亡后生,无脉搏,无心跳。 即墨火轩如今的一切症状都和入魔前一样,如今他们所制作的药剂只是吊着他的脉搏,无论如何让他活着。 活着,便还有一线生机。 明熙和苏锦做着药剂,小迷和何霁夜在即墨火轩的身旁照顾,监视,以防万一。白夭夭和即墨火宇守在门外,只等屋内一有任何响动便第一时间冲进去。 而倾雪这个除了吃,几乎帮不上任何忙的人,被钟离玉拉走继续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 明日便是新年了,年后第二日便是第二次新生测验,之后才正式成为学院的弟子,要排名,择师。 无论即墨火轩三日后的结果如何,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倾雪入学便是顶重要的一件事。这关系到狐族的名誉,关系到倾雪在之后的五年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能有多大的提升。 而另一方面,倾雪作为狐族公主,即便不能争第一,但好歹也得交上一份差不多的答卷。所以即便只剩这三日,她也是要最后再努努力的。 按照倾雪自己的话说,便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好歹也能沾沾仙气儿。”,她也深知这次测试的重要,也就无怨无悔地双手双脚都缚着沉石,无论吃饭睡觉训练休息,都不摘下。 虽累了些,身上的伤多了些,但实力的增长却是突飞猛进的,只消说这速度,便快了许多。 即便都绑着沉石,也能来去自如,与平常无异。 而她三日夜的不睡觉,精神矍铄,可身子却有些吃不消了。 傍晚,倾雪和钟离玉拎着几个大食盒,由远及近快速跑了过来。 只是一阵风吹过,两个食盒便安安稳稳地落在了院中的石桌上,从石桌边角直接擦到了石桌中心。 伸手抢过钟离玉手中的四个食盒,倾雪双手一扬,“砰”、“砰”“砰”、“砰”四声接连发出,四个食盒一个靠着一个地落在了石桌上。 半下午都靠在树干上几乎没有动的即墨火宇挑了挑眉,吐出被他叼的只剩脉络的树叶,缓步走到了石桌旁将食盒一一打开。 这几日,大家都是没什么胃口的,除了每顿必有的四季熏鸡,其余几样菜都是些补血的,或是对恢复灵力有帮助的。 这菜是给谁吃,自然不言而喻。可,即便有这菜,那也要吃菜人有吃的心思才好。 前五个食盒里装的都是小菜,最后一个没有打开,可是任谁都知道,那里面是满满的米饭。 每次吃饭,明熙都只是米饭泡些水,喝完便接着一头扎进屋子里制作药剂,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连眼神都不多给一个。 她这般尽心,他们自然感激。即墨火轩轻叹,最后一夜,过了这一夜,是终止了这磨人的煎熬,还是将这煎熬无休止地继续下去? 无论如何,今晚这顿饭,他们是真的吃不下了。 将饭菜碗筷摆好,他坐在桌边,看着饭菜冉冉升腾的雾气,眼前也跟着迷蒙起来。 “野味儿,过来吃饭。”不回头,即墨火宇轻喊了一声。 白夭夭如今面色还苍白着,失血过多,身子亏损的很。即墨火宇每日闲来无事便盯着白夭夭吃饭。 倾雪买回来的每一道菜里都有肝,便是特意为白夭夭这只从来只吃萝卜和青菜的兔子准备的。 第一次即墨火宇夹了一筷子的肝放到白夭夭碗里时,她欲哭无泪地瘪嘴看了许久,最后却在他无声注视下一口口吞了下去。 也不知那肝在嘴里是咬了几下还是直接囫囵个咽药丸般的咽着。 一日三餐,都有一盘肝等着她。直到如今...... 听见即墨火宇的声音,白夭夭睁开了干涩的眼,走到桌边坐在那一盘肝的前面,自然地拿起碗筷,又自然地夹了许多肝塞进嘴里。 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倾雪停下脚步,看看桌边干坐着的即墨火宇,无表情往自己嘴里塞rou的白夭夭,又看看那两扇紧闭的房门,终是一扭头,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坐下。 钟离玉跟着她,见她双手抱膝,头放在膝上呆呆地看着地面丝毫没有起身打算的模样开口询问:“你不是饿了,怎么不去吃饭?再等一会儿,四季熏鸡便凉了。”
“我又不饿了。”倾雪哑着嗓子,摇摇头。今夜便是夭夭说的最后期限,她如何能吃得下?同钟离说饿了只是想找个借口提前回来看看大哥哥。可到了大哥哥的房门前,她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了。 她怕一推开那扇门,见到的便是大哥哥那即便有药剂吊着,却依然在不停变弱的脉搏,和时断时续的心跳。 若是不推开,她好歹还能抱有一丝期望,她还能抱着这丝幻想,盼着明日一早便又能看见那一身浩然正气浑然天成的即墨火轩,她胡须下一任的王。 将头埋在膝盖里,倾雪咽了口口水,嗓子却被这口水弄的生疼。这三日,她虽不停地跑步练剑识药材,可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白夭夭和即墨火轩,嗓子早已被心里的一团火烧的百孔千疮。 钟离玉又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她虽从不说,但心里却把所有人都惦记着,也不知心有多大,能装得下多少。 席地坐在她身边,清凉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钟离玉的声音沉稳:“放心,大殿下会醒的。” 头依旧埋在膝盖里,倾雪晃了晃头,算是对他的回答。 钟离玉眸色暗了暗。若是辰夜在,那便好了。他说的话,她一定会听,也一定会信。 毕竟在她心里,辰夜好歹也是个算命先生的头头。 夜已深,早已过了往日吃饭的时辰,可明熙所在的那间屋子的房门却依旧没有打开。 都是一样的心情,明熙和苏锦两人也在害怕。 “砰!” 突然传来的声音,几人的耳朵动了动,却依旧都低着头。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每日明熙出来时,响动都是这般大。因为屋内总是弥漫着许多的药气,且同外面的温度不一样,所以开那房门,便成了一个力气活儿。总是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从里面打开,且每次打开后,房门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强烈气劲撞飞,狠狠地磕在门框上。 站在门边的小迷看着院中几人不为所动的模样疑惑地歪着头,但下一刻,脸上便溢满了笑容,大喊道:“大舅舅醒了,霁夜哥哥让我来告诉你们。” 白夭夭手中的碗筷瞬间落下,即墨火宇桌下紧紧握着的拳头猛地松开,倾雪身子蓦地一震,钟离玉神色一暖,抓着倾雪的手悄然松开。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巨大的白色烟雾从屋内散出,明熙踏着浓雾迅速蹲到小迷身边。 “小迷,你,你方才说什么?” “大舅舅醒了,大舅舅醒了!”小迷重复道。 眼前一黑,明熙险些倒在地上,嘴角却不住地翘起。 小迷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仰头对着天上圆圆的月亮一遍遍喊着。 “大舅舅醒啦——” “大舅舅醒啦——” “大舅舅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