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驼背

    刘冰跟董炼铁使个眼色，董炼铁会意的吸引老爷子注意，刘冰从后面蹑手蹑脚的靠近，在近到快两米时一个箭步先抓住老爷子的手夺下菜刀，董炼铁也马上扑过去，众人见状亦一拥而上将董五卅控制住拖进了屋。

    乱乱哄哄的场景后王书记松了口气，继续一张张翻着手上的诸份报纸，董五卅订的报纸比他这个当书记的还多。

    《新青报》：正确对待知识分子是一项重要而又紧迫的工作，恢复科学家、文学家、工程师及技术人员在国家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刻不容缓。他们如金子一样宝贵，可在内部却仍有个别高级干部没有理解到这一点，他们就好比孤舟在海上漂，没有方向也不会有结果。

    《工人报》：我是一名来自甘肃的普通工人叫王奇，现在上头和很多工厂都发出命令和一个接一个的通知，报纸上也出现许多文章支持知识分子，我认为那是不对的，是极大错误的，是要将这地方重新带入错误路线的。

    《解放报》：那时候数以千万计的科学家、教师、医生、学者被十几岁的孩子逼疯逼死，数以百万计的脑力工作者被迫去扫厕所、下地种田、搬运畜肥。最终所有的知识分子都被发配到农村，来自全国各阶层的广泛歧视让他们生不如死，许多领导并不是真正喜欢知识分子，大多数群众也讨厌他们。在一家工厂里如果你戴眼镜、有文凭，那你肯定会受到白眼和排挤。

    《光明报》：中国的科学与技术基础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损失，恢复它需要二十年甚至更久时间的时间。聂元帅也曾说20世纪50年代，我们的半导体、计算机、激光技术只落后于英国美国，但和日本在同一水平上，可二十年后日本也远远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更别说英美了。没有知识分子的参与，就不会有现代化，四化的建设也必将失败。中国经济就算到2000年也不会有太大起色。

    为了避祸为了不再当“臭老九”董五卅不让儿子识一个字，从小董炼铁就跟个屠户学手艺，但他们董家在解放前就是四九城小有名气的文化人，而今却落得这番田地。

    老子疯，儿子蠢。

    或许董五卅刚才砍的并不是什么鸟笼吧，而是桎梏在他心里的笼子，又或是桎梏着整个国家改革开放的笼子。

    笼子。

    对笼子！

    还有个笼子没打开！就是关着徐秀兰的狗笼。

    小苏联红跑到街对面的狗rou场，只见多日未见的徐秀兰精神还不错，看来董炼铁没有再继续打她虐待她，只要徐秀兰不在笼子里乱叫不引人注意她就不会挨打。

    可她在干嘛呢？脸贴在冰冷的粗铁丝上，一只手探出笼子伸的老长。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原来那儿有把钥匙。

    嗯，钥匙，董炼铁老挂军裤上的钥匙，能开狗笼的钥匙。

    徐秀兰用尽全身气力想将手伸长哪怕一厘米，她脸涨的通红，眼球充血，额头冒汗，憋着口气不敢呼出，一呼出怕前功尽弃。

    小苏联红汪汪汪的叫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把那给俺叼过来。”徐秀兰欣喜的指着地上钥匙，小苏联红歪着脑袋。

    “那个，把那个给俺叼过来，叼过来。”

    “对对对，就是那个，来叼过来，亲爱的。”

    小苏联红有灵性似的叼起钥匙跑到笼边，徐秀兰拍着它的脑袋，拿过钥匙打开笼子上的挂锁，或许是因为太激动，她两手颤抖，对锁眼都对了三四次。

    门开了。

    她像条狗一样爬出来。

    刚要站起却又立刻跪下。

    她被关了太久了，整条背都僵了，一站起后背就刺痛难当，狗狺狺吠叫催促着她快走。

    徐秀兰摸摸狗头，像个小老太似的驼着背快步小跑。

    光明就在前方，黑暗终会过去。

    这句话送给徐秀兰，也送给这片神华大地。

    狗场的门开了，但不是她开的。

    门外狗屠歪着脖子站那儿，直愣愣的瞧着驼背徐秀兰和小苏联红。

    他弄不懂徐秀兰是怎么逃出来的，一把拽住徐秀兰头发就朝里拖，小苏联红不知哪生出的胆子张嘴就咬他的手，狗屠飞起一脚将渺小的狗踹飞三米。

    徐秀兰还要叫救命被一拳重重打在肚子上，整个闷了。

    面对强，暴，小苏联红再次落荒而逃。

    它一路往西跑，生怕一停下就被要了狗命，徐秀兰接下来将面对什么没人知道，生死未卜。

    带着一身伤的小苏联红来到西直勒胡同，在于家门口趴着，它可能是在期待于家的好心收留。院子里的春春很快嗅到了它的气味儿，不安的在院内徘徊。

    不久后春春的行为引起了沈秋丹的注意，她开门出来瞧见奄奄一息的苏联红。

    她知道这狗是春春的伴儿，不会扔下它不管。

    小苏联红被抱进了于家，抱进了“三儿”于丰义的房间。

    三儿上学去了，他新买的吉他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