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升米恩,斗米仇
这处一片浓郁的火药味,却说此刻华羽宫的偏殿,受杖刑被打昏过去的孙舞阳悠悠转醒,坐在她身旁的徐氏见此,欣喜万分,连忙上前,扶着她微微侧过身子,抹着泪道:“舞阳,我的孩子,你可算是醒了,快,莫要动了,将才已经替你上了药,可还疼着?要不要喝点东西?” 孙舞阳稍微动弹一下,臀部便钻心地疼着,她拧着眉头,额头上起了一层虚汗,口干舌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望着外面的阳光,眼前金光闪闪,有些晕眩,开口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声音沙哑难辨。 “这里是皇宫,皇后娘娘体恤,怕你刚刚受过刑不便动弹,便派人将你抬到此处,等太医医治过后才送我们回府”。 皇后?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孙舞阳微微一怔,脱口而出:“娘亲莫不是说错了,怎么会是皇后娘娘?不应该是萧贵妃吗?萧贵妃身边的侍女不是过来了吗,可是来救我的?” 听到萧贵妃三个字,徐氏面色瞬间转冷,面上浮现出憎恨之情,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莫要提她了,听着就让人生气”,她看着孙舞阳,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端起一旁的水送到她的嘴边,喂她喝着水,叹息一声,自责道:“都怪为娘的没能够好好教导你,娘亲见那萧姑娘性情温婉可人,端庄柔善,私心想着,你若是和她在一块,也能成为像她那样温婉讨喜的人,便不曾管教于你,即便你平日里刁钻任性一些,也以为你是小孩子脾气,还不曾懂事,再加上,每次你闯祸皆有萧姑娘为你开脱,言说都是他人不对,欺负于你,我便当了真,更不曾去探察一二,也就任由你胡来……以至于你今日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这里面也有娘的责任,是娘亲识人不清,信错了人,舞阳,你这脾气……日后改了吧”。 在孙舞阳昏迷的时候,她已经将前后所有的事情想通了,小时候,孙舞阳虽然任性了一些,却是一派的天真浪漫,心地善良……后来舞阳跟萧诗安交好,她更是放下心来,即便时不时的闯下小祸,即便有人在她面前说舞阳在外面嚣张跋扈,欺压别人,也因为有萧诗安替舞阳求情说话,再加上她本就护短,便没有放在心上,全然相信她们,只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跟后院那些贱女人争斗上面,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悔恨莫及。 纵然孙舞阳有千不好万不好,终究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rou,做母亲的心都是偏的,更何况是徐氏,她为人本就尖酸刻薄,最是护短,在她看来,若说孙舞阳错了三分,那别人便有七分错。 萧贵妃的落井下石让她寒了心,再一对比萧诗安的所作所为,徐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已经将孙舞阳的性格会变成如此,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都归咎于萧诗安身上。 认为是萧诗安心机深重,将她原本善良纯真的孩子带坏了,更认为她们一心效忠萧贵妃,到了关键时刻,萧贵妃却弃她们于不顾,这番的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实在让人心恨。此刻,孙舞阳身上的痛有几分,她对萧贵妃的恨意便有几分。 有些人就是这样,若是平日关系要好的人,骤然有一件事情没有如他的意,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哪怕先前对他再好,他也只记得这一次的不好,并且将先前对他所有的好都推翻,一次坏,顶百次好;相反,若是平日里关系不好的人,突然间做了一件对她好的事情,她便感念着这一次的好,觉得对方也没有那么坏。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 人性,薄凉至此。 孙舞阳闻言,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娘亲……何出此言?” 那时她正在受刑,痛到没有了知觉,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脑子混沌,迷迷糊糊中瞧见了萧贵妃的贴身侍女前来,隐约听见她们说话,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此刻见自己娘亲提起萧贵妃时一脸的愤恨,有些疑惑不解。 徐氏当下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因为附带着个人的情感在内,不免有些添油加醋,只将那萧贵妃说成了落井下石的大恶人,而皇后则变成了救苦救难,不计前嫌,心慈手软的活菩萨。 孙舞阳听完沉默了,徐氏是她的生母,在她出事之后,也只有娘亲对她不离不弃,这个世界上若要说有谁是全心全意的对她好,那便只有眼前的徐氏了,对于她的话,孙舞阳自然是全然相信的。
她低垂着眼帘,眸光幽幽,闪着不明的光泽,良久,嘴角弯起,讥嘲一笑,“果然……” 果然什么,她却没有再言语,而是闭上眼睛,重新躺了下去,臀部放佛更疼了,却比不上她心里的痛要来的冷冽。 莫要说是孙舞阳这样官宦人家的名门贵女,但凡稍微有些势力家族里出来的女儿,有几个是真的痴傻纯良,不谙世事的,纵然明面上各有各的处事风格,私底下,有几个心里不是一片透亮,将世事瞧得真真的? 孙舞阳虽然骄纵妄为,却也不是个傻的,再加上经此大难,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心境思维都发生了变化,脑筋稍微一转动,便什么都明了了。 人情冷暖,大抵如是。 徐氏瞧见她这心死如灰的模样,毕竟是自己的骨rou,做娘亲的如何能不心疼,想着以后舞阳便要流放到那穷苦之地,也不知道依她这自小娇生惯养的性子,能不能吃得了这份苦,更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不能再相见……想到此,眼泪又一次留了下来,望着孙舞阳叹息,内心忍不住悔恨,若是当初追随太子,远离萧氏,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母女二人正伤感着,却见一粉衣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柔声道:“孙夫人,奴婢是景仁宫的宫女,药已经煎好了,还是趁热给孙姑娘服下吧,娘娘吩咐了,孙姑娘身上有伤,不用着急,待孙姑娘喝完药休息片刻,再着人抬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