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半妖澹台云
起风了，干燥的尘土打着旋的飞扬。白石城种了大量的银杏树，此时都在风中无奈的随风而舞。 风越来越大，树冠剧烈的摇摆，甚至有的已经发出微微的断裂的声音。 狂风卷集着乌云，白石城顷刻间被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曲水上风高浪急，人们着急忙慌的停靠着船只，奈何风浪中，船只随波摇摆碰撞，争吵之声不断。 街面上，人们狼狈的急奔，不时的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门窗重闭的声音，与人们的喊声混杂成一片。 须臾，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一股泥土的的腥气直往鼻孔理钻。 云宝揉着鼻子，蹲在径山阁对面的屋檐下，盯着径山阁的门口。 他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因为半妖的缘故，他的嗅觉比普通的人类要强出太多，灰尘混合雨水之后，泥土的气息变得尤为强烈，刺激着云宝敏感的嗅觉。 处理完澹台之仪的后事，欧阳朴和乐水都提出让云宝去自己家里，但是云宝拒绝了。他说：“这里是他家，是澹台家，有他在，这个家就还在，离开这里，这个家就真的没有了！” 欧阳朴和乐水也没有办法，看一个孩子说的伤感，也就不好强迫他，只得随他去了。 欧阳朴让小石每天都要过来看看云宝，缺什么少什么，就赶紧送来。这件事对于小石来说，简直求之不得。 从此小石就放了羊一般，放学就往澹台家的院子跑。欧阳朴见他起劲，云宝有人照看，情绪也好了很多，也就对小石不再苛求。 乐水倒也曾安排孙子乐山来看望云宝，但乐山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每次来都不情不愿。乐水知道欧阳朴和小石一直照拂云宝，也就不勉强乐山，毕竟儿子的死疑点重重，自己都无法释怀，更何况十二岁的乐山。 云宝半妖的身份让他身具人族和妖族的风火两种属性的灵炁，首先就具有一般人无法拥有的优势。而与妖族比起来，他不需要化形，出生时就是人的形态，只有个别的地方带有兽类的特征，比如他的头发就不是普通人类的黑色，而是银白色，柔软光滑，像缎子一样，耳朵略尖带有狐族的特征，眼睛平时与人无异，只是生气发怒时会出现兽类直立的瞳孔。 人族的血统让他免却了化形的艰难，却因为缺少化形之前的积累，让他比较易怒。他身体强健，胜于常人，他能够使用狐族的术法，但爷爷和爹都暂时让他专注于澹台家的家传功法。而对于自然涌现出来的狐族传承，则由云宝的娘为他解惑，让他不至于出现困惑。 澹台子禽的事情发生后，云宝的修行出现了问题。虽然澹台之仪做了各种尝试，甚至为他修改了功法，但云宝脉络中灵炁运转时断时续，时强时弱，灵炁的运用达不到功法的要求，徒具其形，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就连练炁都无法正常进行。 澹台之仪遍查典籍，也咨询了好友欧阳朴，半妖从来不是修行的障碍，但像云宝这样的情形，澹台之仪却始终找不出问题的所在。澹台之仪不甘心让家族传承断绝，也不甘心让云宝就此断绝了修行之路。 小石偷偷的跟骆长恭、云宝吹嘘的时候，提起了穆心禅的灵炁长剑。云宝听过之后，就回家跟澹台之仪说了，他心里觉得也许这个人能帮助自己。澹台之仪听了之后，沉默良久，说道：“他能将灵炁凝聚成长剑的样子，不借助任何外物，这对灵炁的运用达到了极端精确的程度，对灵炁的掌控要收放自如，，细致入微，还要对灵炁进行必要的压缩，才能成形。很精妙的运用！” “据我所知，现在人们类似的运用，也要以实物为介质，蛮族与我人族同气连枝，然而他们修身不修心，缘于他们心地纯净如水，纤尘不染。他们最擅长将灵炁附着于武器之上，灵炁随武器之形而附，谈不上运用精妙，只是借助灵炁，让武器变得更加的锋利，和你说的这个穆心禅不可同日而语！”澹台之仪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再有就是你认识的，爷爷的好友乐水。他精于灵炁的武器、甲胄的灌注，启发就来自蛮族的灵炁运用，精妙了许多，然而和你说的这个穆心禅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如。穆心禅能够将灵炁化剑，并且你说小石亲眼看到他的长剑突然长到一丈左右的长度，刺死巨熊，透体而过。这就是有一种可能，他不仅仅可以凝聚长剑，也许能够凝聚更长大的武器。可能缘于他对灵炁的控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随意使用长兵器的地步，才只是凝聚长剑，否则，换做是我，一定会用长枪一类的兵器对付巨熊。也有一种可能，他不喜欢使用长兵器。” “爷爷，是不是如果我学会了他对灵炁的这种精妙的控制，也就可以真正的练好咱家的惊风诀了吧！”云宝听了爷爷的讲解，心中瞬间就充满了希望。 “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但是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将自己的功法教给我们，就像我们也不会将惊风诀教给别人一样！”澹台之仪不想让云宝突然燃起的希望被兜头一盆冷水泼灭，继而说道，“既然有这样一个人，就说明世上有这样的灵炁运用方式，这样是可行的，哪怕不如他的那样精妙，只要能做到他的一半程度，我相信你的情况也会大为改观。老天不假爷爷时日，否则有了这个思路，再找找乐水，爷爷自信也可以摸索出一二。！” “哦，我知道了爷爷，我自己也会摸索的！”云宝也知道一套灵炁的功法哪里有那么容易创出来，只是哄哄爷爷，让他心情舒畅一些而已。 “你也不要乱来！”澹台之仪想想，云宝也只是安慰自己，就没再警告他，反而是从怀里摸索出一本册子，递给云宝，“云宝，这是爷爷最近写下的惊风诀功法和爷爷自己的心得，你要勤加修习，都要记在心底，哪怕你不能修习，也不能就此放弃！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一定都记在心底，有朝一日，我一定能修习的！” “云宝，你也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你真的发现自己不能修习，也绝不能让传承断绝，你可以帮我把这本册子在合适的时候转交给欧阳朴或乐水，你自己决定吧！” “爷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雨越下越大，云宝回想着自己和爷爷之间的对话，如今看起来，最好的方式就是找这个穆心禅，可云宝的自尊让他干不出来死缠烂打的事情，所以云宝最近一直在悄悄的跟踪穆心禅，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仅仅是悄悄的跟踪。 惊风诀是澹台家的传承，是爷爷的心愿，自己如果能够解决自己现在修行上的桎梏，就有机会变强，就能够去寻找爹娘。如今爷爷已经不在，云宝在白石城已经没有半点的牵挂，他想在合适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 雨丝随着风，飘到屋檐下，檐上的水断线的珠子一样淌下来，浑浊的雨水在脚下汇集成流，在地面上寻找着低洼的地方，然后就蜂拥而下，再次彼此拥挤着，推搡着，寻找下一个出口。 窄小的屋檐已经不能为云宝提供更多的庇护，即使这样，云宝仍然不愿意离开，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径山阁的大门。 雨水顺着云宝额前的头发流到脸上，沿着下巴略尖的弧线滴下，衣服上已经出现了大块的水迹，他感到微微有些冷。 旁边就是一个店铺的门口，但云宝不敢过去，如今白石城的人对云宝横眉冷对。云宝已经尽量的在避开人们，这也是为什么云宝想要尽快离开白石城的原因之一。 穆心禅站在径山阁二层的一个窗口，看着对面屋檐下，冷的有些发抖的云宝。这个孩子是个半妖，他听别人说了。 在后世的伴山城，这样的人并不少，甚至说半妖是后世非常普遍的存在。但是在白石城，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半妖。 这个孩子两天前开始，就一直蹲在对面的同一个位置，每当自己被欧阳老头儿派出去，他都会在后面尾随。回家的时候，他也会跟在后面，一直跟到自己回到文思巷的小院子。他从来没有上来跟自己说话，也没有拉近过距离，都是在固定的距离上，远远的跟着。 穆心禅没有跟欧阳朴或者小石说起过，关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欧阳朴知道。小石的嘴巴也太大，现在城里似乎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杀死鳞爪熊的事情，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小石这个大嘴巴散播出去的，当然也有孤光那个十人小队的功劳。 穆心禅摘下腰上的一个酒葫芦，看看没人注意，喝了一口。来到旧大陆之后，穆心禅有了自己的第一个酒壶，也不再身无分文，不过这都是穆心禅勒索来的。至于被勒索的倒霉蛋，就是当时追捕小石的十人队中的荣七。 看到荣七的时候，这家伙刚刚提着一个装酒的葫芦，从酒馆里出来，迎头就碰上了正在看着他笑的穆心禅。穆心禅知道当时的熊掌，熊胆和熊rou都是眼前这个家伙处理的，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还被欧阳老头儿剥削，很值得敲诈一些这个家伙，至少得把那个装酒的葫芦弄过来。 荣七一眼就看出了穆心禅，心里突突直哆嗦，看着穆心禅不怀好意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这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虽然这是在白石城，但荣七心里还是不保底。 穆心禅没有难为他，就是拿过了那壶酒，顺手搜了一下身，找到了几十文钱而已，然后扬长而去。 荣七也只能自认倒霉，安慰自己，细算之下，自己还算是占了大便宜了，只不过为什么感觉自己占的便宜比小队的其他几个人少了呢！ 对于这个小半妖，穆心禅不是没想过是什么人派来监视自己的，但让这么一个完全没有技巧，连跟踪都不会的小半妖跟踪自己，又能发现什么。不过这个半妖跟踪自己肯定是有目的的，穆心禅觉得还是不能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