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还叫麻烦吗？
大殿之中静的连一根头发落到地上都能听到，程不识微笑着看着费伯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费伯年却把自己憋的满脸通红，嗓子中如同堵了一团棉絮似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挡住了所有他想说的话。 程不识含冤蒙尘，这是人所共知的！不只是南军中的兄弟，就连吾元城的百姓，甚至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这样认为！他们听说了将军的檄文，听说了吾元城的事情，他们有的人千辛万苦的躲过了魔族的追捕，就为了能到吾元城，得到将军的庇佑，哪怕这条路是如此的凶险，会付出让他们难以承受的代价，然而他们仍旧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人活下来，想尽了一切办法来到吾元城，这个风雨飘摇的神灵大陆最后一片能让人可能活命的地方！ 如果说功劳，没有人比将军的功劳更大，然而他自己呢，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还要背负着骂名！到现在，他每天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到，吃的更是少的可怜，往往都是随便弄些什么吃的，应付了事！别人不知道，自己作为他的亲卫，却是最是清楚！ 现在想想，他喜怒无常，也大抵是因为心中烦闷，无人可以帮他排解的缘故！ 这样温言细语的将军才是真正的将军，这个时候，他想得永远都是自己这些人！自己家中这点事情，他还要记得这么清楚！想当初，将军让少将军送来礼物，可是给自己挣足了面子！否则，自己家道败落，独孤士信就算不曾背信，然而当日的情景却是历历在目！除了他们父女之外的人，包括自己的岳母和几位舅哥，哪个不是眼睛看到了天上，那个不是嘟嘟哝哝的说些难听的话！ 是，自己回去白石城，按照功劳簿行赏，怎么都少不了自己的！就算被人刁难，也的确不该对妻子假以辞色，也不能对岳丈落井下石！不只是自己，军中所有的兄弟大抵都不会有什么麻烦，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将军呢！他就跟褚望溪将军一样，哪怕现在名正言顺了，回去又怎么可能不被人倾轧！人言可畏，这件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翻出来，成为日后的把柄，最后仍旧要落得郁郁不乐！也许真正的能让他免于这一切，就是战死一途！可若是将军真的战死了，南军的所有兄弟，又会有谁替他们来撑腰？ “将军！您不能回去！您不能回白石城！”费伯年终于鼓足了勇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之中，洪亮略带些悲愤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回荡，仿佛有无数个人子一起喊道。 “嗯！？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想回去吗？“程不识就要听到自己想要的话了。 “我们谁都能回去，唯独将军不能回去！“ “嗯！？“ “将军若是回去了，白石城的那些小人也许最初会假意逢迎，但之后势必翻出旧账来！我爹当年不过是失手伤人，乐臻逸那厮开始也是大度的很，后来不也寻了个由头开革了我父亲的差事！“ 费伯年想起当年，自己那个时候还在曲水学院上学，家境也算不错，他爹费介民在太仓令任上也算是他个人的官场顶峰！可谁曾想，一次事情太多，放衙晚了些，回家的路上就恰巧碰到喝的醉醺醺，堵在年轻的寡妇门前污言秽语的乐牧山！他本想劝阻，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百般的羞辱！他一介在任官，何曾受过这样无赖的侮辱，一时气不过，就和乐牧山扭打了起来，不慎打断了乐牧山一条胳膊！ 祸事闯下后，爹主动去找乐臻逸赔礼，那乐臻逸也是当面说的大度，还把乐牧山训斥了一番！爹对乐臻逸感激不尽，坐衙的时候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的疏漏！结果就在爹早已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乐臻逸竟然诬爹经手的粮秣有问题，最后治了爹一个渎职之罪，革了差事不说，还请命抄了自己的家！ 爹一气一下，也就卧病不起，最后连那个冬天都没能挨过！ 因为这件事情，自己在曲水学院也是被人指指点点，打架都不知道多少次！从曲水学院出来后，别人要么早早家中帮忙安排了差事，要么自己寻了门路，只有自己处处碰壁！最后却知晓是乐臻逸从中作梗！是乐水先生看不过去，将自己送到军中，乐仁将军属下做事！这才让自己的家中有了一些起色！轮换回到白石城后，也巧，那个时候乐臻逸东窗事发，被革职查问，自己和老娘的日子才算有了一些起色，否则不知道要被乐臻逸那厮害到什么时候！只是乐臻逸那恶贼有乐家护着，竟然最后只是革职了事，让人心中堵闷的厉害！ “这个事情我倒是有所耳闻，乐臻逸是下作了些，但也正如你所说，不还有乐水先生帮你！乐家虽然出了乐臻逸这样的人，也有乐水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放到我程家，也是一样！放到整个白石城，有独孤广业这样的人，不也有太素先生，乐水先生，褚望溪将军，骆适之将军，宫提刑，夷山长这样的人！ 正所谓邪不压正，回到白石城，倒要看看谁敢对我怎么的！“程不识拿捏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算他们要翻后账，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算我陪着褚望溪将军就是了！” “将军，您和褚望溪将军不一样！” “怎么说？” “他到底有大司马给他撑腰！不见他早早的就名正言顺的出征，而我们南军的众兄弟却一直师出无名！他们捏柿子自然会找软的捏，将军切不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这些卑鄙小人的良心发现上！” “诶！我不回去，这个黑锅早晚需要有人来背！我躲开不背，自然就会有其他人背！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又怎么忍心看你们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将军，我们何苦要去背这个锅！“ “嗯！？“ “我们谁都不去背！反正在这里，和在白石城，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将军既然先前已经传檄天下，那自然也不应该反悔！“ “反悔？“ “对，将军就在这吾元城，再收复了其他的城池，给百姓们一个王道乐土又有何妨！“费伯年突然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吾元城毕竟是潆水城的属地，占住了这里，现在还好说，一旦天下无事，就有些说不过去！人家若是来追讨，难免理亏！可要是让这里的百姓归心，就拥立程不识将军的话，相信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吾元城本就是依附在潆水城治下的商业城市，为的是寻求一个庇护而已！如今有了程将军和一众兄弟在这里，吾元城的百姓再人心所向，大事可成！潆水城就算想说，也得先掂量一下！ 将军一旦在这里建立了基业，白石城又能把他怎么样！军中的兄弟也大可将自己的家眷接来这里！一旦有了对等的地位，白石城也就拿自己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会想着日后如何交好！ 吾元城的百姓自然是不希望将军离开的，而南军的兄弟现在虽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然而只要让他们知道将军的苦衷，了解将军回到白石城可能要面临的诘责，相信他们也不会糊涂到底，一意孤行！ “莫要胡说！“程不识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自己现在的态度越是坚决，费伯年就越是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无奈讲述出去！只要这吾元城中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事情基本也就不用再去推动，水到渠成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将军！我不是胡说！“ “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让我有何面目见军中的弟兄，见我程家的列祖列宗！“ “将军！“ “我就算没有私心，照此一来，也有了私心！定然少不了被人指摘！整个神灵大陆正是危急之时，我却在这里要开国立基，让别人怎么看我！让我何以自处！ 费伯年，此时你若再敢在我面前提起，我定不饶你！“ “将军！“ “出去！“ 程不识根本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该做的戏已经做足，费伯年除了替自己着想的念头，必然也是有着他个人的打算！ 回去白石城，对于他这样一个人来说，算不得最好的选择，毕竟他的妻子是独孤家的人！他费家本就因为乐臻逸，家道败落，如今就算回到白石城积功升赏，有他和独孤家的这层关系在，必然也不会占到多大的便宜，而且日后就更难说！他是一个吃过了亏的人，定然不想再吃这样的亏！休妻未必能抹掉他身上曾经的痕迹，而且还会被人不齿，当作日后的口实！最好的方法就是他说的这样，跟随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又能摆脱开白石城带来的潜在麻烦！ 为了他自己，他也一定会去和军中的其他将领串联，再趁机散播出去一些消息！人族这些蝼蚁除了自私这一点，还会有他们自诩的忠义！为此，他们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在确定自己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反而可能获取更多的时候，他们也许就会做出和费伯年一样的决定！ 也是自己最期待的决定！ 看着费伯年缓缓的退后几步，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少失落的神情，反而是信心满满的样子，程不识知道：自己的麻烦已经不称其为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