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寒冬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雪也格外的多，经常是前面的尚未融化，一阵风起，落些尘土，结成一层硬壳，便又落上一层！有时候甚至省略了所有的过程，一连阴上几天，雪就时断时续的飘洒。 有时候筛糠似的，密密麻麻，匀匀称称的下的密实；有时候沙砾子似的，打到人脸上生疼；有时候风卷着漫天的雪花，似将这天地当成了酱缸，搅啊搅的，非要把这个世界搅的模糊难辨才肯罢休；有时候又秋天落叶似的，不管是鹅毛般，还是巴掌大，又或者连成了席子一样的雪花，都是在空中悠闲的荡来荡去，直到缓缓的落到地上，静的让人忘却了所有的不快！ 从第一片雪花飘落开始，贺广便将整个冬天的雪看了一个遍！藏身的雪洞能够清晰的看出不同的时间在雪上留下的一层一层的痕迹！即使洞壁因为融化的关系，让这些痕迹变得模糊了许多，但贺广还是能够从上面分辨出时间。 每日就在这经过数次扩大的雪洞中，时常盯着这些铭刻在心里的痕迹，甚至能够分辨出几片雪花凑的越发的近了，又有谁因为小凤在雪洞中生火，被融的变了模样！ 什么时候他第一次在这里挖掘了雪洞，每日守着这里的阵法，防止村子外面的魔族突然就冲了过来！每一次阵法启动的时间也是被他清晰的记在心底，在一层叠一层的雪上分辨出来！仓葛垂危的时候，他跑出村子抓鱼！仓葛去世的时候，那个奇怪的人突然出现，启动了阵法，还交给了他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用来镌刻阵纹！乐水的突然闯入，以及他后来带来了足够让村里的人活下去的补给！这些他都能从雪洞层层叠叠的雪上看出来，并一点一点的记在心底！ 他靠这些打发时间，也希望时间在自己的记忆中流逝的同时，除了能够改变自己熟悉的这些雪，也能改变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天气能些微的有回暖的迹象，不至于让人觉得这个冬天像村里的人的绝望一样，没有尽头！虽然乐水带来了让人能够活下去的补给，然而终究是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而外面的魔族依旧是虎视眈眈，时不时的仍会有人来冒险，并因此搭上他们的性命！又比如自己每日一成不变的出去巡视的时候，能够突然发现阵法的边缘不见了冒险尝试而送命的魔族留下的痕迹，又或者眺眼望去，魔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最好这个时候，满眼的白色之中能有那么一丁点绿色，给人以希望！ 一点就好，就像对面的这个老头儿！虽然现在他看上去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又苍老了许多，甚至让贺广突然想起仓葛，但他终究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乐水爷爷，您又跑了很远的路吧！这是我和贺婶刚刚包好的饺子，贺大叔好容易才打到的野猪，就是没什么菜，有些腻了！好歹今日过年，吃个应景，您老也尝尝！”小凤先揭开了竹筐上的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又揭开了一层层的屉布，将一大盘的饺子取了出来。 徐徐的热气升起，仿佛一瞬间让雪洞里暖和了许多。 “您看，也不知道您来，就带了一副碗筷来！您先凑合用着，我再去拿！”小凤满含歉意的说道。眼前的这个老者和仓葛爷爷一样，救了整个村子所有人的命！若不是他带来了足够村里人吃到开春的粮食，可能很多人会扛不过这个冬天，还有他带来的一些衣物和药草，哪一个不是雪中送炭似的！在村里很多人眼中，这个他们从没见过面的乐水先生已经和仓葛爷爷一样，是大大的好人！ “哼！”贺广重重的哼了一声以示不满！虽然乐水不辞辛苦的带来了一条好消息，但他觉得，这些人绝不至于就这么好心，单为了这条消息巴巴的跑这么远，特特的来告诉自己！只是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 因为一点点恩惠，小凤就将他看得跟仓葛一样重要，尤其是村中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更是在仓葛的长生牌位旁边专门又给乐水立了一个，这让贺广极为的不满！不用想，小凤说是回去拿筷子，其实是去通风报信，不一会儿，就会有成群的人到这里来感谢乐水，自己还要被爹娘狠狠的骂上一顿不懂事，最后只有小凤和这个老头儿得了好处！小凤和这老头儿一样的可恶，惯会收买人心！ 小凤见贺广一副生气的样子，顿时一愣，冻的通红些微有些溃烂的手不住的揉搓着衣角，看看乐水，有些不知所措！ 一边是恩人，该是让村里的人知晓恩人来的事情！上次就因为乐水放下东西就走，回去好一顿被爹娘数落，贺婶和贺大叔虽然不像爹娘那样急赤白脸，但也是言语间有些埋怨小广！这次乐水爷爷再来，村里的人又是一直念叨，怎么好不叫他们知道！ 可另外一边却是一向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广！仓葛爷爷还在的时候，就说过自己以后会给他当婆娘，想起来让人好不羞臊！不过转念想想，十里八乡，也就是他是个让自己看得上眼的！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哪一个不夸他，不光贺大叔贺婶脸上有光，连自己的爹娘也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仓葛爷爷说过的话，每每说起便是眉飞色舞的！加上自己半推半就的每日来给他送一日三餐，贺大叔他们早就将自己当成了他贺家的媳妇，已经几次说起要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就风风光光的定下了这门亲事！ 村子本就不大，人们如今又是困在一起，本就没有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一来，人人都来凑上一份热闹，更是弄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仓葛爷爷一向不诓骗人，他说的事情根本不用去想什么八九不离十，基本就是铁定的事情，这个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自己也就更不会怀疑！ 只是贺广对自己却是冷言冷语，从不肯正眼看自己，让人总是悬着一颗心，没着没落的！变着法的给他弄些好吃食，他却丝毫不领情！一个姑娘家家的，死乞白赖的倒似上赶着似的！可就算是上赶着，仍旧没有一点好脸色看，除了找些由头帮着他收拾一下，热热饭食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他撵人似的催着自己快走，让人好不难过！ 虽然乐水爷爷帮了村子很大的忙，但是贺广似乎对他一直颇有微词，虽然较最初的时候有些缓和，但脸上的厌恶却是实实在在的隐藏不掉，让人想不明白！若是这个时候再逆了他的意，他对自己怕是要更加的冷落了！ “还要什么筷子，如今有的吃就不错了！”正在小凤发愁的时候，乐水顺手从尚未烧尽的柴火中取了两根还算合适，看上去也干净一些的树枝，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紫色的光芒一闪，枝子上的外皮便消失不见，嫩白色的两根仿佛被刀削了一样齐整光滑，“你小子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在贺广惊讶的神情中，乐水运筷如飞，眨眼的工夫，已经是二十几个饺子下肚。 “香，真香！许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了！比章迷糊的大馅饺子还要好吃！”乐水一边不住嘴的吃着，一边赞不绝口，眼瞅着冒尖的一大盘饺子就要见底，“小凤，我看等打跑了神皇，你就该到白石城开上一家店，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捧场！还得让欧阳老头儿个你写个匾额，他给刘念祖……” 提到刘念祖的时候，乐水突然就停了嘴，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悬在半空，愣了良久，重重的叹一口气，将饺子放在盘子的边缘，筷子也扔到了火里，伤感的说道：“刘念祖！多好的人啊，还有兰兰那孩子，着实可惜了！“ 小凤原本见乐水吃的高兴，正有些踌躇！毕竟自己送来的东西不多，若都是被他吃了，贺广就得挨饿！虽然说的大方，但那头野猪到底是贺大叔几个人费了极大的力气冒险才打回来，打算留着做不时之需的，除了弄了些给贺广包这些饺子，其他的早就都收拾了腌了起来！真要是回去拿，就真的没有了！可乐水毕竟是全村人的救命恩人，不让他吃，这话也实在说不出口！ 打心底里，小凤仍旧是希望乐水能够多少给贺广留些，到底是心疼贺广每日在这里一个人苦熬！ 是以话憋在了嘴边，一直说不出口，只能着急的看着贺广，希望他赶紧吃上一些！然而贺广却似丢了魂似的，只是盯着乐水手中的筷子，一直到他将筷子扔进了火里，仍旧盯着跳动的火焰，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乐水突然停箸不食，又听他提起两个人的名字万分伤感的样子，小凤立时也没了刚才的心思，只是陪着乐水伤感！毕竟让他这样的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人，很可能是像他一样，做了很多的事情，最后却死在了这次的祸乱中！只要是这样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十足的好人！ “乐水爷爷，你不要难过！想那刘念祖和兰兰jiejie定然像仓葛爷爷一样，好人总会有好报的！老天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来世必定托生到好人家，再不会受苦！您也是好人，娘说，好人都有好报的，您肯定有大大的福报！” 小凤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情绪突然低落的乐水，也不知道刘念祖和兰兰到底是什么人，又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至于这个时候让乐水想起，只能朝着好的一面去说，到了最后，顺嘴还将乐水带上，也忘记了其中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