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驸马爷
太阳当空照，西天的乌云笼罩不到东洲的土地之上。琉璃高塔之上，一个身穿华美云服的绝色佳人横抬着如玉般光洁嫩白的手臂，上面站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雀。 云服美人逗弄着小彩雀，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反而杀意凛然。“西方佛国的老秃子死掉了，倒是一件大块人心的好事，你说呢？” 美人拿着一只沉香木制的小棍子敲了敲小彩雀的硬喙，小彩雀别过头去，不想理会。美人示意一旁的侍女将小彩雀放回笼中，突然俏脸生色，含笑如花，一时间风华绝代，倾倒人心。 “他来了，可是来看我的吗？”美人喃喃自语，目光所及，正是驸马郭子良看守的南门。美人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束发及腰的白袍男子，再无其他。美人呆呆望着，身在琉璃高塔，思绪却在一瞬间飞到了南门之处，妖主身上。 “原来是公主殿下的朋友，失敬失敬。”蝴蝶玉佩，正反两面分刻着的“永同”、“结好”让郭子良有如吞下苍蝇一般难受。 “幸亏大人认得，这下可省却小生不少麻烦呢。”妖主笑道，若不是犀角惹出事来，他也不愿意把这玉佩拿出来，眼前这位看着玉佩的脸色可是不太好看啊。 “哪里哪里，公主的朋友就是我郭某人的朋友。”郭子良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朝着下属挥手，还不让道。 “可是……”先前那个城卫还想说那个大汉没有检查过呢，就被踢了一脚。 “可是什么可是。”吴大壮凑了过来，过了一发脚瘾。“没听见老大说放行了吗？” 郭子良在前方带着路，“不知道公子是何方人氏，听口音不像是永安本地人啊？”他一边走着，一边想探探妖主的体系。 “在下确实不是大唐之人，乃是中洲燕国文相，此番乘船不远万里而来，有要事与****国主相商。”妖主也并非是信口开河，早些年在中洲游历，少不得要在人类国度里活动，明面上需要个掩人耳目的身份，便使了些小手段当了那弹丸之地的燕国文相，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小燕国是否还在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燕国文相，失敬失敬。”郭子良笑呵呵地抱拳施礼，中洲大唐幅员辽阔，拥地万万顷，他就连自己周边的属国有多少都数不清呢，哪里能知道隔海相望的中洲上还有个小小燕国，更不要说那小国的宰相姓甚名谁了。 “对了，不知道文相大人如何称呼。”郭子良热情地寒暄着，脑海里却有一个蝴蝶的身影挥之不去。 “不敢不敢，在下姓扬，单名一个忆字，木易扬，忆苦思甜的亿字。”妖主回想起那个地小人稀的燕国，顿时不胜唏嘘，满面愁苦之色顿时浮现。 郭子良看着这杨忆一脸愁苦之情，心下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大概中洲一个沿海的小国，被周边大国欺凌，听说大唐的繁荣昌盛，眼巴巴地跑过来称臣献贡来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得到的公主玉佩，一想起这个，郭子良不禁仔细地打量了杨忆一番。 你说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头发还学女人扎起来，还留的那么长，怡红院的绿儿都没有那么长的头发。再说说那身子，单薄的就好像一张纸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再看看那衣服，一身素白，你说好好的一国之相不会连件好点的衣服都买不起吧。总的来说一句话，不如他郭子良。 “文相大人，您与公主既是旧时相识，不如到府中一叙，也好让本统领一尽地主之谊。”郭子良只是客气，哪有半分想请杨忆去那驸马府中的意思，其实若不是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到驸马府上拜见公主，恐怕他郭子良连去驸马府的路都不认识。 郭子良酝酿了一下情绪，正要开口提醒杨忆国事为重，以后可以再来小聚的时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郭统领请吧。” 郭子良的嘴巴张到一半再也说不出话来，呆了一下才晃过神来：“贵国国主的事情若是紧急，应当先呈上上司礼监，否则一耽搁有可能便是十几天啊。” “不急不急，我渡海翻山而来，已然过去半载有余，我与公主一别已有十余载，礼当见面一叙才是。”若不是用了那个丫头的玉佩，妖主也不会想着见她，十五年前她不过还是个识字数数的小丫头，如今已然嫁作人妇，当真是时光不饶人啊。 “文相大人与公主已有十余年未见？”郭子良的声音有些激动，心底仿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像再说不是他，不是他。 “仔细想来已有十五年了，我记得那她还只有这么点高。”妖主的手在腰间做了个比较，“小丫头片子一个，如今却已经是统领之妻，恭喜驸马爷啊！” “多谢多谢。”郭子良拱着手，突然间腰杆子直起来了，长高不少。 “统领，你的帽子为何有些许发绿？”妖主看着一身铁甲金盔的郭子良，突然间发现他整个人都有些变绿了，“莫不是中了剧毒？” 郭子良的脸是真正地绿了，环顾四周，长吁一口气说，“文相莫忧，不过是此地的清水绿柳映在身上的颜色罢了，不打紧。” 郭子良接着拍拍自己手中的佩剑，当当作响，“在这永安城里，还没有人敢对我动手。”话还没说完，一团黑影就砸在他的脑袋上。 “谁，是谁，快给本都统滚出来。”铮然一声，郭子良手中的长剑出鞘，整个人如临大敌。 “呦呦呦，这么快就把我们忘了，真是好狠的心啊。” “就是就是，郭爷你快来与奴家大战三百回合呀！” 只见湖心有停着一艘画舫，画舫边上站着几个穿的花红柳绿的美娇娘，嘻嘻哈哈地朝着郭子良笑闹着。 “咳咳。”郭子良收起剑，“几个熟识的丫头，倒是让文相你见笑了。”旋即大声朝着众女，“本都统今日有要事在身，你们速速散了。”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你个死没良心的，嘤嘤嘤。” “晚上等你哟。” 众女笑着散去了，却让郭子良好生尴尬。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妖主倒是无所谓，“郭大统领倒是好兴致，只是公主那里？”人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妖主从来不管，但现在毕竟是公主旧友的身份，妖主少不得要问上两句。 “哎！”不提还好，一说起来，郭子良长叹了口气。“文相我当你是兄弟，弟弟我这心里苦啊。”兴许是觉得妖主面善，郭子良一时间真情流露，这硕大的永安城了，哪一个不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他原本是建安郡城郡守郭阳的三儿子，大哥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二哥跟着也坐在了外公一手创立的长乐商会少主的位子，只有他，一直被喊着三少爷，如果没有变化，等他二十岁成年之后，大哥会给他一处宅子，几顷田地，让他乐呵呵地做个地主老爷，二哥虽然精明，平日里待他也是极好的，几十上百的银子每月每月地派给他花，不够了说一声任意支取。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过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他也狠不下心肠，去抢大哥的爵位，去夺二哥的财产。他只能默默地等着，每日学书练拳，刮风下雨不敢落下一天功课，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再等什么。 终于在他十八岁的那一年，当今天子开恩科，整个大唐境内以武定才，乡比、县比、城比、郡比、省比，直到选出大唐一十四大省三万六千名武功超凡脱俗的青年才俊到皇朝永安参加会比，剩下一千二百人在当今天子面前比出一个武状元。 他心动了，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但是他的父亲劝他，他的大哥劝他，他的二哥也在劝他，所有的人都不认同他。他一气之下卷起包袱离家出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里报了名。 在他看来，乡比不过是一群庄稼汉在比力气，县比好点，用上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城比里倒是有些出彩的，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等到郡比那天，他看见父亲和大哥站在主考官的座位上，二哥喊他，他头也不回。 他以郡比第二的成绩进入省比，以省比一百四十八的成绩入了皇城。会比的时候，他没有遇上太强的对手，居然入了一千一十八名，有了殿比的资格。 殿比的那一天，是他最辉煌的一天，他伏在龙梯云阶之下，他从来没有如此靠近过这个国家的中心。 “今日获胜者，封武状元，赐婚平安公主！”尖着嗓音的公公宣读完圣旨后，比武场上似乎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大部分人都丧失了斗志一样，小一半的青年俊杰放弃了比试，更多的人一击极溃。他觉得他那天的状态很好，一点都没有受到那异样氛围的影响，他越战越勇，甚至在战斗中突破了自己的瓶颈，让自己的武功再上一层楼，他，是武状元。 再后来，他取了公主，住进了驸马府。后来他又搬出了驸马府，只是在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去驸马府给公主请安。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是一切都迟了。 他回不去了，父亲和哥哥们一见到他就要下跪，他也很久没有回那个家了，驸马府他一去就要给那个女人下跪，他也不想进那个家。 “这就是你去青楼的理由？”坐在茶楼听着这个驸马爷讲完自己的故事，妖主呡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若只是这样我也就忍了，可公主曾经说过非他不嫁，我问他是谁，她说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若是他来参加武状元的比试，根本就没我什么事。”郭子良又给自己灌了满满一口酒，“最可笑的是，她还要留着清白之身，等那个人回来。” 一口接一口，郭子良笑着说：“杨兄，你说可笑不可笑，公主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哈哈哈……” “郭统领，你喝醉了。”妖主示意犀角去扶郭子良起来。 “放开我，我能走，我，我没醉，再来，我是武状元，我能打……打十个！”郭子良摸着墙根向前走着，突然给墙来了一下，墙没动，反而自己摔在了地上。 原来不是高手，只是帽子有点绿不可测。这是扶起郭子良的犀角最后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