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那些过去的，她知道，永远不能再重来。

    电梯门打开，是梓。他面色匆匆，急切地问：“织雪小姐，你看见椿了吗？”她摇摇头，关心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告诉她，向她说了声就离开了。梓这副模样真少见，他一向是冷静稳重的人。他不肯说，也许有缘故吧。她挥去心里那些烦躁，转身上了电梯。

    她的手机振动着，然后她接通了电话：“您好，这里是凉宫织雪。”枣沉稳的声音传来，他不缓不急，向她道了好，才说明来意：“织雪小姐，你今天有看见椿和梓吗？或者说，他们今天是不是有些异常。”她想了想，回道：“椿先生今天是没有见到，梓先生看上去倒真有几分不对劲。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枣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正好我上次说要请你吃饭，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她同意了。

    枣挑的餐厅十分安静，她不知怎么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枣终于开口道：“织雪小姐，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他们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去管。”她低下头，温和地说：“起码先把故事的始末告诉我吧。”枣三言两语就将事情阐述完毕，她也能够体谅到椿和梓的心情，毕竟哥哥想要得到的角色反而弟弟被选上了，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她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说：“就这样不管他们吗？恐怕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枣认真地说：“回应期待才是专业的表现，既然被选上就要好好表演，落选了下次还可以争取嘛。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椿无法接受就算了，连梓都这样实在是有违常理啊。”枣果然是精明稳重的人，他能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评判是非。她的手捧紧杯壁：“你这样说确实没错，只是你不担心吗？”枣将公文包放置一旁，捏了捏鼻梁：“他们都是大人了，肯定会有分寸的。况且别人就算想帮他们，也无济于事，椿和梓一直是这样，只有彼此存在的世界里，很难让别人踏进。”他微笑道，“年长的哥哥还要高中生的meimei来担心，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啊。”

    梅隐笑了笑：“这不是年纪的问题，只是角度的问题。”她看着他的眼睛，笑容鲜艳，“梓先生和我说过，他的理智不会用在重要的人身上。”枣无奈地笑道：“所以说哪怕我想劝解，也是无能为力的，他们俩走进了死胡同，谁也没办法，只能靠他们自己走出来。”她顿了顿，说：“家人的存在就应该在这种时候体现啊，哪怕没有用也要试一试，才是家人该做的。”“我以为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诧异道。枣完全没有收敛的表情让她发笑，她正言道：“这都是我来到这里以后学到的，我十分感激。”她笑靥盈盈，“如果能帮帮他们就好了。”

    枣和她走出餐厅，夏季微凉的风迎面而来，添了几分舒畅。枣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盒游戏光盘，递给她：“梓有向我问过，听说绘麻小姐很喜欢玩游戏，这年头像她这样热衷的游戏玩家可不多见了呢。希望你能帮我带给她，最好能问问有什么不足，毕竟这种东西也是要看盈利的嘛。”她收下了。梅隐静静地笑道：“梓先生果然细心，绘麻小姐才说过一次就记住了。”枣边走边说：“梓对别人一直很好，可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我知道，只有椿能牵动他的情绪。”她顿下了脚步：“枣先生？”枣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他抱歉地说：“织雪小姐，我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真对不起，我突然记起还有事情。”梅隐听后，安抚地笑了笑：“没关系，今天非常开心。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她的笑容如清风拂面，不掺任何虚假。

    她感叹道，朝日奈一家的性格可真不同。梅隐不知是否要过去，梓站在庭院里，面色不大好的样子，绘麻脸色紧张地站在他身旁。她皱了皱眉，还是向那边走过去，她分别向梓和绘麻道了午安。绘麻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她缓了口气，笑容爬上嘴角：“织雪小姐从外面回来吗？”“是的，枣先生给了我这个，要我转交给你。”绘麻兴奋地拿起来仔细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来：“麻烦你了。”梓倒是听到枣这个名字，怀疑地看着她。梅隐笑笑：“绘麻小姐要不要去试玩一下？到时候也把感受告诉我，我好转达给他。”她的借口有些拙劣，但绘麻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还是顺从地离开了。

    院子里只余她和梓。微风拂过，扬起她秀美的长发。梓就在这时开口道：“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她微微颔首低眉，神色淡漠。她说道：“是我要求枣先生告诉我的，很抱歉，但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梓止住她，笑容里带点苦涩：“我知道，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有些羞愧而已，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他挫败地将手一摊，“我还是没有找到他，可能他已经开始恨我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他也坚信永远不会发生的间隙，竟然就在他眼前出现了，无法停止，无法挽回。她肯定地说：“您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哪怕是将角色让给他也在所不惜，对吗？”他颤抖着唇，眼睛是暗夜里透亮的幽紫，她知道，她是猜对了。

    梅隐叹了口气：“您还真固执呢。既然这么大的牺牲都愿意为他做，为什么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能让的是角色，不能让的是尊严，您难道会不懂？”她的语气有些尖锐，“还是您也是自私的，只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而让他来背负夺走弟弟角色的压力？”她知道梓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一意孤行，不说点狠话恐怕他难以醒悟。梓有些激动，但他的理智还是压在底线，他沉声道：“织雪小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我的。”她看着他：“不，我不是这样想的，难保椿先生不会这样想。就算你们心意相通，但感情会蒙蔽理智，冲动会害了自己。您该做的不是让给他什么，而是应该光明正大地告诉他，您是将他当作对手来看待的。”这才是最大的尊重，在同一个舞台上，有竞争才会有乐趣。她的目光如月光清朗：“要是一切都能说明白，就算他不原谅您，也已经做得足够了。而我相信，椿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梓的眼睛幽幽地泛着光芒：“比起你，我还是不够清醒。”“可我有时也羡慕您的动容。不能掌控的，才是真正的感情。”她这样说，语气里倒有些低落。“要是您能和椿先生和解，那就太好了。”她听到一阵掌声，吃惊地回头，果然是灿烂笑着的椿。他锤了锤梓的肩膀：“我是那样的人吗？虽然刚开始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但想想也就释然了，与其让别的人来演我最喜欢的角色，不如让我最信任的你来配。”他故作大方般的傻笑，“虽然我觉得还是我最适合了，但是既然选中你了，就好好干吧，要知道，我也是一直期待着梓的表演呢。”

    梓神色一动，喃喃道：“椿···”“我真的没事，只要这个角色能如期完成，我都很高兴。”他笑着说，虽然笑意还是勉强，但是已经十分坦然。心里的感受暂时抹不掉也没关系，只要道理懂，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椿让梓先回去看看剧本，梓拜托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椿苦涩的笑挂在唇角，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往日里的活泼开放，他失落极了：“你也觉得我很无能吧。明明最早喜欢声优这个职业的是我，明明最想配这个角色的人是我，明明他只是被拉进来玩玩的，可他做得比我好多了，我实在不甘心啊。”他甚至有点哽咽。她的喉咙像是被风重重的切过，发不出声来。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可你刚刚说了···”椿打断她，手指紧握：“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没有办法做到不嫉妒啊。”她在唇边抿了下‘嫉妒’这个词，视线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要将她淹没。当初赵清河会不会也这样想，她摇了摇头，不，他不会，他短暂的一生都绕着她转，要是她再不信任他，实在是太可悲了。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希望她永远幸福的人，并不惜拿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她说：“嫉妒也好，只是不要伤了感情，有竞争才会进步。”她的话语完全没有平时的优雅动人，平平淡淡。椿听着这句话竟然有些动容。她继续说道，似乎用了所有的理智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愧疚，所以语气毫无波澜：“椿先生，梓先生或许在某方面比你强，但并不代表他哪里都比您好。我曾经告诉过您了，‘喜欢您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去喜欢别人的’，所以喜欢你的观众并不会因为梓先生哪里比您强就不再喜欢您了。”她收敛了情绪，“况且，您也有梓先生永远赶不上的地方。”椿的执着和开创，椿的勇于尝试，不是别人能够替代的。

    椿听了这长长的一段话，几乎欣喜地无法透过气来。他伸出手，非常用力的拥抱她，他说：“再让我抱一会儿，或许我会感觉，不那样嫉妒了。”听他的语气这样小心翼翼，梅隐停止了挣扎。突然上次他的话穿过她的大脑，让她有些不自在，安慰自己道，或许他已经放下了，或许他只是开个玩笑。

    椿松开了她，有些期待的说：“我现在在你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吗？”她十分坦然的回答：“是的。”他现在非常想亲吻她，却怕见到她冷冷的脸色，只能将喜悦化作力量，他突然将她抱起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