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右京敲了敲房门,她微笑着将门打开,毫不意外地看到右京那张严谨得过分的脸。他紧紧抿着嘴唇,唇角的细纹都显露出来,足以看出他现在心情的复杂。梅隐请他进来,小弥还在为了游戏关卡过不去而紧皱眉头,圆润的脸颊也皱成了一团,他泄气般的赖在地毯上不起来。见到右京来了,这才老实本分地坐起来,规规矩矩地盯着游戏屏幕。 绘麻也看到右京,面色柔和:“右京先生。”右京点头示意,微微地笑了笑。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向梅隐:“很抱歉,织雪小姐,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他脸上的哀求神色让梅隐一怔,不自觉说道:“好。” 右京将她带进一个空置的房间。“请坐。”右京伸手请她坐下,脸色很平静。 “唔,好的。”见右京没有开口,她先说道,“我大概能知道您要说什么,风斗君的做法确实让我有些生气,但是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来怪罪他就不对了。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右京高她很多,只能抬起脸来看他,右京便能很轻松地看见她眼底的坚持和平静。 他的脸色却不太好看了:“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说侑介的事情。”梅隐的心里一惊,脸上也没有显露,只是扯起了平淡的笑容:“您想说什么?”她的手指不自觉就扯住了自己的衣角,手背上有青筋凸起。她很紧张,生怕一直照顾她的,也被她视为很值得依靠的人,就这样否定了她,她也许再也回不到这里了。 一向敏锐的右京似是看出她的紧张,安慰地笑了笑:“你放心,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侑介也那么大的人了,恋爱上有一两次挫折也很正常。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担心你。”听到他这些话,她像是翅膀受伤的鸟儿,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惊慌中带了些欣喜,她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真是太好了。 “谢谢···谢谢···”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往日里的伶牙俐齿已经统统不见,只剩下内心的感触在发挥作用。原来失掉理性的她,比一般人还要不堪一击。她俯下身子,将头埋在手臂之间,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完全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控制力。 右京脑中晃过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温柔地环抱着她,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已经没关系了。真的,他们也不会再对这件事情说什么,你永远能回到这个家里来,一辈子都是这个家里的重要成员。”右京的话恰巧地敲中她心底的柔软部位,从交叉的手臂中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是真的么?”她以前是不喜欢问为什么的,如果想要知道,就去实践,向别人求教什么的都很少见。右京惊异于她的不自信:“你啊,总是把自己放得太低,殊不知在别人的心中,你也占着很大的一片位置呢。”独一无二,无与伦比。 “或许我离开才是个好的选择吧。”她想了想,这样的温柔善意自己不能白白获取,总该付出点什么,起码该让这个家回到原来的平静。右京睁大了眼睛,为了心中某种程度的缺失而惊异:“你就因为这种原因才想要离开的吗?”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向他透露:“其实呢,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也完全不知道侑介君的感情变化,我一直想要去学习中国的水墨画,当然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父亲还在的时候,是不会允许我做这种事情的,现在他离开了,我也总算鼓起了勇气。怎么说呢,就像是成长了一样,我明白了喜欢的事情应该要马上去做,重要的人应该要好好珍惜。” “是这样啊,”右京抚着下巴,“我们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呢?”害的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让她失望地负气离开。那样的话,她怕是永远都不会再回归到这里,光是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在微微地颤动。“嗯,可能那个时候还不想说。”她抬起脸来,鼻尖里充满了好闻的味道,就像是右京一样让人安心,梅隐眯着眼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还是头一次向别人说出来呢,果然右京先生是个很值得依靠的家人。”她总算承认了,承认他是自己的哥哥。 右京说不上高兴,表情有些好奇:“你不是说有过约定吗?”“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承诺,现在想来,他从来就不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他啊,永远会在我心里,我并不用以这样的方式来记挂他。”她解释道,脸色像是春天新芽尖上的一滴露水,清澈透明。“现在才明白,真的太晚了。”右京心头莫名用起了一股不爽,他按下了眼睑:“织雪小姐,那人对你很重要吗?”她毫不犹豫地笑着回答:“当然,他陪伴我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是我最重要的人。”“比你的家人还重要?”右京耐下怒气,问道。 “那是不同的,你不知道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像是洪水冲毁堤坝一样,从未向人提起的隐秘就这样缓缓流淌在空气中,“所以说啊,我对他一点也不好,他却将我当作最重要的人,我亏欠他的比任何人都要多。”犹记得穿着洁白衬衫的赵清河,容貌飘逸,眉目如画,站在桥头,向她忧伤地挥挥手,她只是沉默地离开,不带任何牵挂。 右京耐心地听完这段往事,问道:“他现在去哪里了?”她的笑容却像是杜鹃啼血一般凄厉,声音也沙哑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太晚了的原因,他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他因为我才死掉的。”右京的心头震动起来,莫名的就感受到她的那种凄凉,只能干巴巴地劝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也一定希望你能幸福。”梅隐听了他的话,沉默地摇了摇头。不能给自己找借口,她给予他的疼痛,永远不能弥补。而凉宫浅也,她从那时才知道,他是她的父亲,他对她有多么重要,也一并死掉了,再也不能回来。 右京捏住她的肩膀,微微用了点力气:“没关系的,你能原谅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宽容一点呢?”“我不行···”她的身体都在颤动,“我不配···”右京气急了,声调也拔高:“我是律师,多少为祸社会的人都见过,他们才真正是大jian大恶的人,连他们都能得到宽恕,你为什么不可以?”梅隐又用那双像是哭过的雾蒙蒙的眼睛盯住他,不言不语。倏尔,她闭上了眼睛,笑容很无奈:“我也都知道,但我没办法啊。”所以想要赎罪是嘛?这样大好的青春,就全部拿来摆脱已经过去的事情?右京是个成年人,看待事情也很客观,只是现在他得不出一个正确的结论。因为现在的他,也被迷惑了心神。秀丽的脸庞,长长的鸦睫在颤抖,根根分明可数,那双被闭上的动人眼睛,是否藏住了一腔泪意? 像是被蛊惑般,完全没有考虑过后果,他吻上了她的眼睛。意料之中的湿润,只是轻轻的一吻,她猛地睁开眼睛。那样温暖的触觉,像是唇上的热度。右京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盯着她。梅隐隐去了眼里的情绪,困惑的样子:“您是想要安慰我的,是么?”难怪她惊弓之鸟,现在朝日奈家的男人对她有一点亲近的行为,都会让她心头大乱。右京仿佛读出了她的恳求,笑着违心道:“大概是吧···”他是大人,一定能比那些人更加成熟,更加体贴,更加冷静,刚才的行为,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或许他,比想象中的更加喜欢面前的织雪小姐。
“这样啊,”她缓了口气,“您能给我一点建议吗?我不想伤害侑介君他们,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哪怕是最恶劣的风斗,都曾经给予过她关心。 精明的律师先生很快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为什么是‘他们’?”她不想自己说漏了话,眼睛垂下来不语。右京劝导道:“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能给你正确的指导呢?你要知道,拒绝是要因人而异的。”他的声音十分平缓,却有种鼓动人心的感觉。她抬眼盯住右京,不确定道:“是这样吗?”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她有些尴尬地说出那三人的名字,见右京的目光愈发锋利,她忙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做什么让他们误会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右京的笑容漠然,语气却很温柔:“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切是他们做错了。”他斩钉截铁,眼中却闪过一丝懊悔,内心也十分不安,竟然这么多人。他对她说:“如果他们再对你说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客气,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拒绝。你也知道,拖泥带水很不好。以后就要避免和他们单独接触,知道吗?”果然是太久没有敲打这帮人了,一个个都肆无忌惮的。 梅隐难得听右京说这么多话,听上去也没有什么纰漏,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织雪小姐,还有一件事情,你答应我的那件事情,还作数吗?”她从脑中搜索了一下,笑道:“当然,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嫌弃我。” 右京说:“怎么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我一定会很高兴。 既然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右京想尽早将她定下来,又不想打草惊蛇,只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多多培养感情。他啊,可是很成熟的成年人,绝对不会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