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豁然开朗
平日里，那位莫道人看起来神秘无比，法力高强，心机深沉而不可测。 可是，这妖老道毕竟是外界的游方之士，才进入幽土一日，并不知王城里这片湖泊里的凶险。老道人一时大意之下，居然被那些魔物给拉入湖底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在幽惑的设想之中。不过，毕竟他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当真的见到那湖底冒出的丝丝缕缕的鲜血时，少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今天，为了参加九幽古祭，幽惑与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全都是一身戎装，在那华贵而精致的皮甲上，流淌着黑色的湖水，如同乌墨汁般，浸染了他的内衣。一头黑发上同样沾满了水滴，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散落在那张高贵而俊逸的面庞上。 少年回忆着昨日以来发生的一切，这个老道人害死了园中的花精与木妖，熟悉的老神医被邪术抽干精血，遭到残酷的虐杀而死。如果没有那诡异红雾的指引，自己晚到一步的话，就连儿时的伙伴九叶也将惨遭这老道人的毒手。 想到这些，幽惑心中的波澜终于平复了，脸孔上那种挣扎的神情也慢慢消失了。少年的心中，坚冷如冰，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这来历不明的莫老道人，不过是只披着人皮的魔物而已。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亿万人国相伐，血流漂橹间，滋生了无数妖魔与魍魉。 不论他们到底是人是鬼，这样的怪物都太多太多了。 幽惑虽然年幼，且从小生活在隐世神土之中，但对于人间界的这些事情，却也略有耳闻。 这种人面鬼心之辈，如果不寻找良机，果断诛杀之，总有一天将会被其吞噬。 到那时，后悔已经无用了。 看着那红与黑交杂的湖面，少年的脸色已经变得冷冽无比，他的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 现在看来，关于那片红雾，他的猜想大概是正确的。毕竟，这个猜想，已经借由那位道长的性命验证过了。 在那颗神秘石目所见的怪诞视野中，那种诡异的红雾并不是实体。种种迹象表明，它并不是真实存在于世上的某种奇异雾霾。故此，这些雾霾就算是幽族的神目也不可见。 这种红雾，应该只是代表着一种特殊的含义—— 那便是杀伐。 回忆起从前的一幕幕，幽惑的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每当哪里有杀伐发生时，这红雾便在哪里亮起。 在那黑黢黢的地牢中是如此，在刑天杀戮异兽与怪鸟时也是如此，而在那些神龙的身躯被撕裂时，那片诡异的红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浓郁！ 幽惑清楚的记得，每一次，当自己亲眼见证杀戮时，这片红雾都会亮起，无一例外。 而眼前的这片鬼墨湖，有神龙的躯体散落其中，其中依然蕴含着残留的神性，珍贵无比，必然会引得湖内的魔物们为此而争食。这些魔物生性凶厉，聚集在一起时，可能将会互相残杀。 于是，他远远随在兵士们之后，来到这片湖边，只为验证心中的猜想。 果然，不出幽惑所料，就在神龙残躯被幽铠卫们抛入湖中不久，那片红雾又再次亮起了。而且，那雾气亮起的方位，正是在这湖泊的深处。 所有的一切，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 只有幽惑拥有石目，老道人无法像他那样，看到那片红雾。而身为外界之人，他也不可能知道这片湖泊内的险恶。幽惑很清楚这些，所以他将小匣子故意扔下了。 莫道人却毫无防备，他施展道术，去打捞那口小匣子。结果却惹怒了湖底的一群未知魔物，被那可怖的魔舌卷入湖中了。 看着湖面上越来越浓郁的血水，幽惑冷冷的猜测着，或许那老道人现在已经与神龙尸块一样，化作那些魔物们腹中的美食了吧。 不过，少年的心中也有淡淡的不安，这湖泊中的魔物凶悍无比，竟然想把自己也连同吞下。虽然他当时面无惧色，但内心却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魔舌还没碰到自己时，就像见了鬼一样，立刻缩了回去。 似乎，它们对自己惧怕到了极点。 这到底是为何，幽惑皱起了眉。他自问，就算是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值得这些强大的魔物如此惊惧。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解释。难道说，它们从自己身上感应到了父王的气息吗？ 没错，应该就是如此。 幽王与这座王城相伴万载岁月。这城中的所有生灵，不管是鱼虫鸟兽，还是一草一木，凡是有微弱灵觉者，全都对王的气机熟悉无比。 幽惑突然想起一些传闻。 据说，当幽王独处王城里，闲来无事时，有时会在这片鬼墨湖边垂钓，而这湖中的魔物们，偶尔会成为幽王盘中的佳肴。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却很合理。假如这些传闻是真的话，湖中的魔物如此惧怕自己身上与父王相似的气味，也就不难解释了。 幽惑心中冷笑着，不管是人类还是魔物，皆是如此。当惧怕某些事物到了极点时，便会开始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那盘旋于天际的神龙，何其威风，摇首摆尾间，便让东疆千万军士死伤惨重。可是，当它们被捉到王城内后，面对无上的神王时，却如蚯蚓般匍匐在地，哀声求饶，结果却还是被当作饵食，祭献刑天。 这湖泊里的魔物何等凶厉，为了争食神龙残尸而互相残杀，即便是那高深莫测的妖道人，也被它们轻易吞食了。然而，只是自己身上与父王类似的一缕气机而已，便让它们惊惧退避。 少年心中冷冷的想着。欺辱弱者，畏惧强者，这世上的万灵，或许都有此****。 欣赏着湖面上污浊着的血水，幽惑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虽然过程有些惊险，就连自己也差点死在魔物之口。但既然已让那妖道人葬身于这片鬼墨湖底，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幽惑动用灵力，甩去了沾满全身的乌墨汁般的湖水。然后，少年转身就离去，连头也不回。 少年的步伐坚定而平稳，没有丝毫的杂乱。他的背影慢慢远去，很快便完全消失了。 然而，正因为幽惑不曾回头，所以他也不可能看到—— 在那湖泊边，有一只苍白的手臂流淌着鲜血，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正从湖水里挣扎着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