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必败（一）
隔天，飛船之上。 「看到阿爾比昂了！」 船員們的叫聲與耀眼的光輝，喚醒了淺眠中的才人。 也許是昨晚的疲勞影響，才人靠在船舷後，沒多久就睡著了。但是不曉得為什麼，露易絲是靠在才人旁邊睡著的。 醒來的才人抬頭望去，浩瀚的青空展現在眼前，血染東方一片紅──對不起又錯棚了──東方一片燦爛，成海的白雲，完全無法遮蓋住陽光的光輝。 揉著惺松的睡眼，才人往船舷外看去，但是絲毫見不到陸地，展現在眼前的儘是白雲與下方的碧海。 【對了……尼歐好像有說過阿爾比昂『空島』什麼的……】 才人轉頭看向天空。 然後看傻眼了。 出現在才人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無比的空之島嶼──不，稱之為空之『大陸』可能比較合理。 從白雲的間隙中，能窺到漆黑的大陸本體。只見大陸向著遠方持續延伸著，表面聳立著高山，流淌著江河。 這時候露易絲也醒了過來，見到才人那訝異與不解交雜的神情，開口解說著。 「浮游大陸阿爾比昂，平時就那樣飄浮在空中，主要在海洋上徘徊著。不過，每月有幾次會飄來哈爾凱尼亞大陸附近。大小幾乎等同於托里斯塔尼亞國土，統稱『白之國』。」 「原來如此……嗯？每個月有幾次，那就是說，其他時間都是在海上漂浮？」 「沒錯。」 「這就是難攻不落的原因嘛……」才人想起了尼歐的解說。 露易絲知道才人在指什麼，搖了搖頭。 「沒有到易守難攻那種程度，白之國的移動路徑與時間幾乎是固定的，真正從外部難以攻陷的原因是，阿爾比昂的龍騎士隊。」 「……啊，是空軍。」 才人稍微一想，就明白龍騎士隊到底是什麼存在。 「阿爾比昂的龍騎士隊是居於諸國之冠的存在，沒有任何國家的龍騎士隊可以在空中與之抗衡。」露易絲說。「所有從國外進攻阿爾比昂的軍隊，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他們。」 「嘛，那些魔法使不是很強嗎？叫他們去應付就好啦。」 「你是笨蛋嘛……」露易絲無奈地看著才人，「就算是矩形級魔法使，也無法在無外力幫助下在空中長期滯留，更何況阿爾比昂的龍騎士不只實力上，就連數量也都在各國之上。」 這時，站在桅樓上警戒的船員大聲喊道。 「右舷上方雲層中，有船隻接近中！」 才人按照他所說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艘船正接近著，大小比才人他們所乘坐的飛船還要大上一圈。船舷上打開的洞中，伸出了十餘門大炮。 「連大砲都有呢……」 ... ... 片刻過後。 看著那自稱空賊的傢伙們上船，才人稍微握緊了德魯，露易絲正躲在才人身後，不安的看著他們。 【如果用上尼歐給我的『王牌』，應該可以……】 考慮著敵我雙方的實力，才人不禁心想著。 「才人……」 聽到露易絲的聲音，才人正準備出手時，被不知何時趕來的瓦爾德所阻止。 「敵人不僅是拿著武器的水兵，如此之多的大炮正瞄準了這邊。如果想在戰場上活下來的話，要好好衡量一下對手和自己的力量。甚至，對方也可能有魔法使。」 在前甲板滯留的格里芬，也被過來的空賊們嚇到，嘎嘎地叫了起來。 這個時候，格里芬的腦袋被青白色雲霧所包圍，倒在了甲板上，開始沉睡了。 「睡眠之雲……的確有魔法使啊。」 ... ... 紐卡斯爾城，王子威爾斯住所。 在空賊上船之後，船上所有的硫磺都被搶走，而身為貴族的露易絲、瓦爾德兩人則是被綁架為人質。身為使魔的才人自然也被帶走。 從某個空賊口中聽到，這艘空賊船是被貴族派所雇用。所以來確認露易絲與瓦爾德究竟是哪一邊的人。 不料露易絲異常堅持的說自己是王權派，要求對方給予大使的待遇。 聽完後的才人，當場囧在原地。 結果，被帶到空賊頭目面前的三人，發現空賊頭目就是威爾斯.都鐸王子，也就是王權派的的領導人物。 如此戲劇化的發展，讓三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威爾斯王子之所以裝扮成空賊的模樣，是因為打算攔截叛亂貴族們的補給物資，斷絕敵人的補給線。但是光明正大的舉起王軍的軍艦旗的話，恐怕──不，是一定會遭到圍剿的。 對叛亂貴族派來說，大多數的空賊都是由傭兵與一些不入流的魔法使組成，對於王權派幾近滅亡的現在，圍剿空賊反而有可能造成魚死網破，甚至是空賊化整為零，變得更加難纏的可能。 反正只要將王權派徹底清除，區區空賊亦無足為慮，這就是叛亂貴族派的考量。 最後，利用安莉艾塔所給予的水之戒，和阿爾比昂王室相傳的風之戒，證明了眼前之人，確實是威爾斯王子後，露易絲將安莉艾塔的信件交給了威爾斯。 一臉微笑著看完信件的威爾斯，將三人帶回了紐卡斯爾城。 由於紐卡斯爾城的上空，被叛亂貴族的旗艦『萊剋星頓』所佔據了制空權，整整八百門大砲布滿了全艦上下，船艦主體皆被賦予了『固定化』與『強化』魔法，以及擁有阿爾比昂高達八成的龍騎士隊，任何正常飛船或魔法皆無法撼動其一分一毫。 在這頭怪物船艦面前，迎戰毫無意義，所以這艘被命名為『鷹』的飛船，是從大陸的下方進入紐卡斯爾城。 「不依照地圖，只憑測量和魔法的照明航行，對於王立空軍的航海士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些叛亂貴族派，他們畢竟只是不明白天空的無情的傢伙。」威爾斯自豪的說著。 到達隱藏港口的眾人，見到了一群早已準備妥當的人們。在得知這次的收穫是硫磺後，所有等待著的人都激動起來。 「喔！硫磺啊！這不就是火藥嘛！如此就能守護住我們的名譽了啊！」 「跟隨先王六十餘年至今……這麼值得高興的日子從來沒有過。自從反亂髮生後，嘗盡了苦頭，但是，有這麼多硫磺的話……」 「能夠做到把王家的榮耀和名譽，展現給叛徒，然後再敗北了吧。」 「光榮地敗北啊！我這把老骨頭，也因鬥志而全身發抖了啊。對了，關於報告，叛徒們會在明天正午開始進攻城池的意圖，傳達到了，殿下能趕到，真是太好了」 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敗北，就等於死亡的露易絲，臉色也忍不住動搖起來。 威爾斯將三人迎到自己房間來之後，威爾斯坐到椅子上，拉出桌子的抽屜，拿出了一個鑲嵌著寶石的小箱子。從脖子上摘下鑰匙，將箱子打開後，蓋子的內側，畫著安莉艾塔公主的肖像。 「寶箱。」見到三人偷視的表情，威爾斯帶著愉快的表情笑了一下。 從中取出信紙，深情地吻了一下後，打開信紙，開始慢慢朗讀。 似乎是已經念過了好幾遍，信件已經變得很破爛。 「那個，殿下……剛才，說到要光榮地敗北，那麼王軍就沒有獲勝的可能嗎？」就在這時候，露易絲帶著猶豫的神情，問起威爾斯。 「沒有。」將信件擱置在桌上，極為簡練地，威爾斯回答道。 「我軍三百，敵軍五萬。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沒有。我們能做到的，只有讓那些傢伙們瞧瞧我們勇敢戰死的樣子。」 「殿下的、犧牲的樣子，也包含在那之中嗎？」露易絲相當委婉的問著。 一陣沉默。 「當然，我是真的打算就此赴死的。」 雖然稍微沉默了一會，但威爾斯依舊如此說著。 在旁邊看著兩人交談的才人歎了口氣，明明死亡就近在眼前，可皇太子卻連一點驚惶失措的地方也沒有。 【沒有現實感呢，簡直像是戲劇中的劇情。】才人心想。 「殿下……請原諒我的失禮。雖然不太禮貌，我有件事想請問您。」 「無論什麼，說來聽聽。」 「這封，剛才給我的信，內容是……」說到一半，露易絲深呼吸了一下。 「交給我這個任務的時候公主殿下的樣子，非常地不尋常。對，就好像，擔心戀人一樣……而且，剛才那個箱子的內蓋上，畫著公主殿下的肖像。」 「莫非，公主殿下和，威爾斯皇太子殿下是……」 「你是想說，我和表妹安莉艾塔是戀人嗎？」威爾斯微笑著，明白了露易絲的用意。 「我是這麼想像的，請饒恕我的無禮。如此看來，這封信的內容是……」露易絲點了點頭。 威爾斯把手放在額頭上，像是在猶豫是說還說不說。 「是情書，就是你想像中的東西。確實如果這封情書落入了加爾馬尼亞的皇室的話，就像是安莉艾塔用信告訴了他們一樣，事情會變得很糟糕。因為，無論如何她曾以祖先布利彌爾的名義，向我發誓永久相愛。」 「眾所周知，面對祖先發誓相愛，只有在結婚的時候才能進行。如果這封信曝光於世間的話，她就犯下了重婚罪了吧。加爾馬尼亞的皇帝，肯定會取消和犯下重婚罪的公主的婚約。如果這樣的話，同盟順理成章地將破裂。托里斯塔尼亞將不得不以一國之力，面對那些可怕的貴族派。」 「總之，公主殿下，和殿下相戀了是吧？」 「那是以前的事了。」 「殿下，請逃吧！請逃到托里斯塔尼亞！」 露易絲以情緒高昂的口調，對著威爾斯說。 瓦爾德走過來，輕輕地將手放在露易絲的肩上試圖勸阻。但是，露易絲還是氣勢洶洶地勸說道。 「拜託了！請和我們一起去托里斯塔尼亞吧！」 「這做不到哦。」威爾斯笑著說道。 「殿下，這不是我的請求！是公主殿下的請求！公主殿下的信上沒有這樣寫嗎？我小時候曾經做過公主殿下的玩伴！公主殿下是不可能看著自己深愛的人而見死不救的！請告訴我，殿下！公主殿下，應該在信的末尾勸您逃亡的！」 「這種話，一行都沒有寫。」威爾斯搖搖頭。 「殿下！」露易絲已經完全不不顧禮儀，向威爾斯逼問。 「我是王族。不會說謊。我以公主和我的名譽起誓，哪怕只是一行，求我逃亡的話也沒寫。」 露易絲低下了頭，她怎麼樣都無法相信威爾斯的話。 『──如果露易絲你認為王子在說謊，就把這封信交給他看。』 這時候，露易絲突然想起了臨走前，尼歐說的話。來不及思索尼歐是如何猜到的，露易絲將那封信拿了出來。 「殿下，請您先看過這封信再說吧！」 露易絲在這時候，決定信任尼歐的判斷。 明白了威爾斯意志的堅定，為了庇護安莉艾塔，同時也為了不讓手下的人認為安莉艾塔是個感情用事的女人。 甚至，還有著一些露易絲也無法判斷的東西。 所以不論尼歐信上面寫得是甚麼，露易絲希望，至少，能夠影響到威爾斯的決定。 威爾斯將尼歐的信件攤開，而露易絲也注意到，尼歐的信件也是破破爛爛的。 仔細的閱讀，讀到一半，威爾斯握著信件的手，猛然緊握起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威爾斯深呼吸了幾下，將信件收了起來。 「殿下……」露易絲有點疑惑的問著，由於沒看過尼歐的信，所以這句問句其實也包含了自身擔心。 【早知道交給威爾斯王子前，就該先看過一遍的……】見到威爾斯王子的表現，露易絲已經在後悔了。 「拉.瓦利埃爾小姐。」威爾斯已經收起了笑容，以頗為嚴肅的表情問著。 「這封信件，是誰交給妳的？」 「……我的使魔。」露易絲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她相信威爾斯王子不會傷害他們。 或者該說，威爾斯王子比尼歐可靠太多了。 （尼歐打了個噴嚏） 威爾斯轉頭看著才人，見到威爾斯那嚴肅與認真交雜的目光，才人忍不住退了一步。 「不是他，是另外一位，名字叫尼歐。」露易絲有點無奈的說，「他為了阻擋貴族派的刺客，留在了拉.羅謝爾，並沒有跟我們一起上來。」 「真是沒想到阿，一個魔法使居然會有兩個使魔……」威爾斯感嘆著。「……瓦利埃爾小姐。」 「是？」 「那位叫尼歐的……他真的是使魔嗎？」 「……耶？」聽到威爾斯的問話，露易絲呆了一下，「是的，他是我的使魔沒錯。」 「……呵，呵呵呵。」聽完露易絲的話，威爾斯無語了一會後，突然笑了出來。 「殿、殿下？」聽到笑聲，露易絲開始擔心威爾斯王子是怒極反笑。 「太可惜了，這種人當使魔真的太可惜了呢。」威爾斯笑著說，而且越說，表情越顯得高興，「如果不是因為現在的戰局根本毫無勝算，我真的很想請他當我們王軍的參謀呢。」 「如果早一點認識的話，說不定戰局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地步呢。」 聽見威爾斯對尼歐的誇獎，在場認識尼歐的三人都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