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披著羊皮的狼
萊克星頓號上。 繆可看著遠方的哈爾凱尼亞，由於臉上的冰面具遮擋，導致看不清楚她現今的表情。但眼神中明顯有著一絲讓人講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距離下個月一號的兩國婚禮，只剩下三天。由阿爾比昂所派遣出來，承載著出席公主和皇帝婚禮的大使的船艦，正是這艘萊克星頓號。 「大使……這艘船上，根本就沒有這人阿……」繆可無聲嘆息著，看著艦隊最後方，名為『霍巴特』號的破舊船艦，阿爾比昂方想用什麼戰術，已經是一目了然了。 「怎麼了嗎？」芙凱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感覺，繆可你好像被什麼事情困擾呢。」 自從阿爾比昂艦隊出航後，繆可就一直在站在萊克星頓號的甲板上看風景，這讓芙凱感到有點好奇。 「困擾嘛……算是吧。」繆可語氣裡透露著淡淡無奈，「我只是不懂，為何『他』要做這種事。」 「『他』……是指克倫威爾嗎？」芙凱猜測著。 在芙凱的語氣中缺少了對克倫威爾的敬意，畢竟芙凱是在半強迫、半威嚇的情況下加入的。如此不敬的話語，被忠於『光復運動』的人聽見後，芙凱大概會被冠上大不敬的罪名吧。不過，芙凱看得出來，眼前名為繆可的女性跟自己一樣，對『光復運動』沒有任何歸屬感可言。 對此，芙凱忍不住試探了一下。 「我說繆可，既然妳也是魔法使，為什麼妳會去當傭兵呢？以妳的實力，去當貴族的護衛或是保鑣，不是更為保險嗎？」 「為了錢阿。」完全沒有思索，繆可淺笑著回答。「只要出得起價格，不管甚麼工作我都接。」 沒有想到繆可會如此回答，芙凱微微愣住。 「阿啦，沒想到繆可你也會開這種玩笑呢。」 繆可這句話有多少是真心的，芙凱完全無法判斷，也只好用玩笑當藉口帶過。 「那麼『芙凱』妳呢？」不料，繆可反問起芙凱問題，還特意在名字上加重語氣，「妳偷取那麼多的財物，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那當然……」芙凱笑了，她明白了繆可的意思。「……也是為了錢吶。」 白水的繆可、土塊的芙凱，這兩個名字很明顯都是假名。兩人所真正需要，或是重視的東西，都是需要金錢當後盾或是支援。 不只如此，兩人都有著各自無法從明面上去獲得金錢的理由。所以，一個選擇當傭兵、一個選擇當盜賊。也因為如此，剛剛繆可的那些話就是在暗示：『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識相點就別多問』。 話以至此，再問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於是芙凱換了個問題。 「繆可……那個叫尼歐的小鬼……」芙凱看見繆可明顯地抖了一下。「妳真的有被他追殺嗎？」 「……為什麼這麼問？」聽見芙凱的話，繆可轉過頭來。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是知道那小鬼實力很強，但是居然能追殺妳整整十多公里？要知道，就算是風系統的瓦爾德，在上次與你的切磋中，也沒撐超過十分鐘。」 「那只是因為我戰術剛好克制瓦爾德他。」繆可避重就輕地回答。 聽見這種回答，芙凱一時間也找不到話接下去。在兩人的切磋中，繆可的戰術非常明顯是針對著人──或者該說專精於『對人用魔法』，瓦爾德能撐到十分鐘，還是因為分身互相配合與支援才做到的。 以芙凱來說，只要召喚出土魔偶然後與繆可保持距離應戰，應該有辦法贏過繆可。但不曉得為何，芙凱覺得繆可在切磋中，應該沒有用出全力。 「不過……我也不確定那小鬼到底是算強還是弱？」繆可猶豫地說著。 「喔？」這還是第一次繆可主動在她面前提起有關尼歐的事，芙凱忍不住問道，「為何會這麼說？」 「明明那小鬼從外表上看就是一副不起眼的樣子，而且行為跟白痴沒啥兩樣，但是……除了在旅店前偷襲他的那把飛刀，當時芙凱你也有看到。此外，我沒有見到他被我飛刀『直接』射中的跡象。」 「而且，我連他怎麼躲開的都無法確定。而且行蹤非常古怪，常常突然從後方消失後，又從前面突然冒出。要不是因為他不會飛，我甚至懷疑他其實是個幽靈……」 「我覺得……應該不會有那麼白痴的幽靈。」 想起自己潛伏在魔法學院裡時，那些尼歐所做的傻事，芙凱臉皮抽動著說。 「……說的也是。」聽見芙凱的話，繆可似乎也安心下來。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出發了。」 芙凱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後說著。因為阿爾比昂軍對對異國地理環境並不熟悉，而芙凱正好曾經在托里斯汀行竊過，於是芙凱就被選為偵查隊的一員。 看著芙凱遠去，繆可突然撩起頭髮來，接著一陣苦笑。 「是阿，他是不會飛呢…………不過把人家從空中抓下來，倒是做得順手異常呀。」 遠方，托里斯汀的迎賓艦隊，正在等候著來自阿爾比昂的客人。 只不過，這群人注定是一群不速之客。 ... ... 托里斯汀魔法學院。 「哈啾！哈啾！哈──啾！！」 尼歐突然連續打了三次噴嚏。 《不是吧？你又感冒了？！》 不曉得為什麼，亞克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驚慌。 「不……應該是怨念之類的……」尼歐搔著頭。 《那就好……每次只要你一感冒，世界就一定會出事……》 「話不能這樣說，再怎麼說，我的感冒是能夠克制Ｔ病毒的好東西耶！」 《你是不是忘了，你感冒克制Ｔ病毒跟Ｇ病毒的代價，就是全世界的人同時染上永遠治不好的感冒！》 「……至少沒人因為我的感冒而死……」尼歐心虛地回答。 尼歐與亞克一如往常的鬥嘴中，而尼歐正靠在牆邊，手上分別拿著一疊紙跟筆，像是在計算甚麼。 「應該……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收尾工作。」 尼歐熟練的轉起筆來，同時開始確認計畫。 《我說……》 轉筆中。 《那個……》 繼續轉筆。 《欸都……》 無限轉筆中。 《…………》 轉筆轉筆轉筆轉筆轉筆正向轉筆逆向轉筆拇指轉筆食指轉筆中指轉筆無名指轉筆小指轉筆從小指轉到食指從食指轉到小指七百二十度轉筆無助力轉筆來回轉筆延展轉筆空中轉筆接力轉筆幻影轉筆轉筆轉筆轉筆………… 《你夠了喔！》 亞克突然從虛空中冒出，撞翻尼歐──的筆。 尼歐順手一撈，把還沒掉落的筆撿了回來繼續轉。 《理我一下是會死唷？！》 從虛空中現形，亞克不滿瞪著尼歐說。 「我在聽阿。」 話雖如此，尼歐手上還是不停的轉筆。 《跟人講話時轉筆很沒禮貌…………算了，你到底在計劃甚麼？只是綁架個人有必要每天晚上熬夜趕工嗎？》 「拜託，這次不僅僅是綁架，還要顧慮到兩國同盟這件事，我當然要準備多一點。」 《你打算怎麼做？》 「計劃本身是很簡單，大致上流程是：在公主與皇帝的回程中，等到兩人到達加爾瑪尼亞境內，以盜賊團的名義綁架安莉艾塔公主。如果情況允許，則連加爾瑪尼亞的皇帝阿爾布萊克特三世一起綁了。」 「如果成功綁架到皇帝，則向加爾瑪尼亞寄出金錢勒索信，同時在信中故意暗示這次事件主導者為『光復運動』。接下來不論那邊怎麼應對，都直接將皇帝交給阿爾比昂的『光復運動』，我相信他們會非常樂意接受這名人質的。」 《如果情況不允許你綁架皇帝呢？》 「那就當場直接斃掉他，接著依舊寄出勒索信。由於兩人已經成婚緣故，只要加上一個『為夫報仇』的名號，由安莉艾塔公主來領導加爾瑪尼亞跟托里斯汀，就變得順理成章。至於要怎麼在不引人懷疑的情況下放走安莉艾塔，以及轉讓阿爾布萊克特三世這名人質給光復運動，這屬於細節問題」 「只要將罪名轉嫁給『光復運動』，那麼不管是從大義方面，或是情理方面來說，由安莉艾塔來整合兩國國力來對抗阿爾比昂是最為適合的。」 《你就不擔心加爾瑪尼亞會因此分裂？》 「百分之百分裂，有這麼好的機會，不搞分裂的絕對是笨蛋。但是只要加爾瑪尼亞那群貴族還有腦袋，就應該知道要分裂，也得等擊敗『光復運動』之後再說。」 《你確定加爾瑪尼亞的貴族都有腦袋？》 「……這算細節問題。」 「在加爾瑪尼亞境內執行計畫，就是為了給加爾瑪尼亞的貴族冠上一頂『護主不利』的罪名。對於貴族來說，名聲與榮耀這種東西可是非常重要的。」 「這樣一來，或多或少可以避免對方將過錯推給托里斯汀。至於與加爾瑪尼亞談判與交涉方面的事，我相信親愛的馬薩里尼先生不會錯過這次機會，一定會將這件事情發揮並利用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效果。」 「可是……在這次計畫執行前，馬薩里尼卻是最大的阻力。要知道，貴族間可是流傳著『只要是在托里斯汀國境裡的事，就算是住在火山的龍的龍鱗有多少，他都能清楚地知道』這種傳言。雖然這種形容可能有點誇大，但這也代表著馬薩里尼在情報網方面有多廣闊。為了之後的外交事項，所以暗殺他的選項第一個被排除。因此現在我在考慮，該不該直接跟他見面一談。」 《那你這幾天是在？》 「我在製作機關跟陷阱，由於綁架兩人後，加爾瑪尼亞絕對會派出大軍追捕，所以逃亡路線就變得非常重要。這幾天我都在確認路線與安裝障礙。」 《……不對，露易絲不是說『讓安莉艾塔公主不嫁給加爾馬尼亞的皇帝』嗎？》 「是阿，我是確保了安莉艾塔不會跟皇帝同床異夢──皇帝都死了，自然就無須同床，更別提作夢了。但是，我可沒保證連安莉艾塔的名聲一起保護阿。」 尼歐嘴邊冽開一抹令人心寒的微笑。 這時候，露易絲正跟才人帶著東西來到了魔法學院的大門前，等待著從王宮來的馬車。 「要出發了嗎……也好，趁這機會跟馬薩里尼好好談談。」 尼歐收起計畫書，接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早已準備妥當的東西，與兩人會合，而亞克也隨之消失在空氣中。 但是，三人等來的卻不是馬車，而是一名氣喘吁吁的使者。 那名使者在跟露易絲確認了校長歐斯曼的居室所在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進去。露易絲和才人看到他那副慌張的模樣，不由得面面相覷。對此感到在意的兩人，也跟在使者後面追了上去。 「……為什麼我有不好的預感？」 看著兩人跑走，尼歐皺起眉頭，接著伸出右手握住虛空。 《不准用丟的！我自己會去！》 亞克馬上抗議起來，尼歐也只好鬆開手，讓亞克自己飄到校長室附近監聽。 『……來的使者！現在宣佈通告！阿爾比昂向托里斯汀發出了宣戰佈告！公主殿下的婚禮無限期延期！王軍現在正駐軍於拉羅謝爾！因此，學院方面為了安全起見，請您下達對學生和教員的禁止外出令！』 靠著亞克的監聽，尼歐順利聽到校長室中的對話，然而尼歐的臉色也因此陰沉下來。隨後不曉得從哪裡找出張木製矮桌來，然後將計畫書放在桌上。 雙手死抓桌子邊緣，尼歐猛力一掀，桌子連著計劃書直接被掀到數十公尺的高空中。 「我去你喵的啊！你們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跟心血在準備陷阱跟策略嘛！『光復運動』你他喵的為什麼選在這時候宣戰啊！你他喵的就不會選在我完成計劃之後再宣戰嘛！只準備一個月你們他喵的最好是吃得下托里斯汀啦！」 尼歐表情異常猙獰，陣陣殺氣從尼歐身上冒出，周遭空氣為之一凝。 「我改變心意了！『光復運動』，孤不把你們整到雞毛鴨血，孤就跟你們姓！」尼歐仰天大吼。 《又在牽拖了……哇喔，整整一百二十八圈，而且還是四腳著地耶。》 亞克倒是頗有興致的數著桌子的翻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