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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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水北调工程，开工典礼举行的这天，梁峰和其他送殡者一样，怀着沉痛的心情，到殡仪馆给两位因公殉职的挚友送行。走出殡仪馆，准备去停车场时，他的情绪已跌落到了低谷：记忆里感觉到童年和少年曾经追随过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迷茫仿佛布满了他的思绪。如果要他对每一段往事去赤诚的叙述或者去慢慢地回忆时，他一定会困惑得无地自容。是啊，人生总有太多的无奈围绕在身旁，让人有无尽的伤感，难道要学会去放弃才不彷徨？原谅吴鸣贪婪的行为，或许就没有这事发生？祸起萧墙，说来说去都应该是吴鸣的过错，怎么能够放弃呢？听小黄电话里讲述吴鸣的家境，心里便纠结得实在不行，是不是应该放弃追究吴鸣的过错？

    忽然，他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下，把突然产生的想法给戛然而止。他扭头看了看是廖局长，依旧朵拉着头，勉强地挤出点笑容，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爸没事吧？现在康复得怎么样？”廖局长一字一顿着：“天黑又没有证人，也确实是件头痛的事。不过分局已发出稽查令，早晚能逮住他。”

    “谢谢廖局的关心，那摩托崽怕是外地人，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现在老爷子回家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好歹也要两三个月康复，其他倒没什么大碍。”他说完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又想起两位去世的挚友，便长长地吐了口气：“这么要好的儿时玩伴，说没就没了，实在是件令人心痛的事。”

    廖局长知道他说的是指胡长松和小黄，就沉重地点了点头，在走出十几步后，像是思考了许久才缓缓道：“两人因公殉职，分局已上报了市局，希望市里能上报省厅，也是对他俩最好的评价。”

    “有用吗？人都已经走了，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梁峰低声着：“他俩经办我那案子，如果检察院提起反诉，看来确实就成了件难事。”

    “没事，那只是个过程？”他宽慰着梁峰接道：“二零零二年还有几天就过完，昨天看了内部资料，经过不完全统计，今年已有二十五万多人葬身于道路交通事故。毋庸置疑，他们俩也应该是其中之一。”廖局长说着掏出“芙蓉王”给了支梁峰：“死者已逝，如果上报省厅予以批准，那多少也是对两人家属的最大安慰。你看看那才几岁的女儿和他刚满三十的老婆，还有小黄的家人。”廖局长吸了口烟，沉重地摇了摇头：“唉，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廖局长说着到了车前：“回头还得去找找冉局，不管怎么样，尽力了，也算是对逝者家属的最大帮助。可惜你大舅子不在位了，不然，怎么着也是件铁定的事。”

    梁峰获悉胡长松和小黄罹难的消息开始，他一直在为吴鸣的事担心，见廖局长提起田光辉，就忙切过话题：“小静她哥对你提过我那事，现在两人殉职，该谁来接手？不会人走茶凉了吧。”

    “怎么可能呢。”廖局长宽厚地笑了笑：“没事的，该怎样就怎样，昨天已通知沃珂和一同事接手，他们会把接下来的工作完成，你完全没必要cao那么多心。外甥随舅，你完全可以放心。”他说着再次拍了拍梁峰的肩膀，上车带上门接道：“假以时日，我还在位，沃珂工作能力上去了，接替他舅舅现在的位置，也就顺理成章。”

    “行，一切听你的安排。”梁峰见廖局长启动车要离去，就挥了挥手：“改天带小静和你一起吃个便饭。”看着廖局长的黑色丰田轿车缓缓驶出岗亭，梁峰愣愣地站了一会。当他进了他的捷达轿车，把音响打开，听着张学友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时，思绪又开始承接之前的想法，只不过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既然有廖局长发话，看来决不能放过薄情寡义的吴鸣，决不能！

    捷达车驶出殡仪馆停车场，进入一零五国道，梁峰有点不知去向的感觉，知道田晓静在李琳娜家，却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过去接她。他把车开在第一档，任它慢慢地滑行，像一个漫无思绪行尸走rou的动物一样，没有饥饿，没有灵魂，没有方向感，不知道前路等待的将是什么，只有茫茫然地向前。在这种时刻，人处于静置状态应该是无所适从，像要寻找心灵的寄托，却又无法把握目标，只能是静观其变，等待接下来将要进行的一切——顺其自然。

    “阿峰呀，今天塞车，立哥也等得心焦，我们正在去大良的路上，细滘大桥接连发生三起车祸，车塞得一动不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赶到，希望弟妹和他们的家属们别见怪。”陈光荣的声音有点矫揉造作，像是个要扑殡仪馆参加追悼会的人：“要不你在殡仪馆等等，我们可能还要一个钟才能赶到。”

    梁峰很纳闷，再过一个钟，殡仪馆开追悼会的人，怕是一个家属都没有了，去还有什么意义呢？骨灰都打包走人，也真的不知道阿荣和立哥是怎么想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眼，用十分沉稳的语气道：“不用过来了，追悼会已经结束，人都散了，我正在去广州的路上。”梁峰说着把手机挂了，一变道往右拐进入了去大良的路上。

    田晓静没参加追悼会，是她过容奇大桥时告诉嫂子要过去，被李琳娜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番：“怀孕的人绝对不能参加追悼会，殡仪馆那是个阴气沉沉的地方，孕妇去了肯定不吉利。”李琳娜从一个无神论者，一下子变成了对神明无尚崇敬的追随者：“千万不要过去，那样会冲动神灵。你还是到家里来吧，让阿峰一个人去就行。”田晓静只得听从李琳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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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人那样‘撞伤不如撞死’地去想问题，不然也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前几天听冉局讲，事故现场勘察是小车超速，小黄无证驾驶引起的。虽然是因公出差，但就事情的本质来看，想要评上烈士，那有点勉为其难。”李琳娜说着看了看梁峰：“你往后开车可得留神，别把‘反超速、反闯禁、反不系安全带’挂在嘴上，但行动又是另一套，安全可是生命之本。要知道你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不为自身考虑，也要为静静和两个孩子想想。”她还想问问梁峰他爸爸的情况，之前都问过田晓静，知道老人家被摩托车撞倒，到医院检查并无大碍，现在家养着，就忍了。

    梁峰一边听着李琳娜的话不停地点头，一边还在想两人的音容笑貌。此时，想念只是一种仪式，真正的记忆却是与生俱来，他还没有从痛苦里回过神来：“嫂子，知道了。我可不敢像他那样进入梦香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还是少出门，少开车。”穆芷桢看着黯然神伤的梁峰，语气有点哀伤：“眼下非典大面积爆发流行，面对汽车文化的缺陷，这两样可是目前最大的杀手，你上路可一定要小心谨慎。”是啊，一个女人如果一旦与某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在言语和神色方面，只有对方才能够深情地体会。或许梁峰与穆芷桢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小心驶得万年船，芷桢说得没错。”李琳娜说着，看了看墙壁中央的挂钟，站起来往厨房里走，一边道：“猪肚鸡煲火候差不多到了，得给我那两个外甥崽好好补补。”

    田晓静担心嫂子和穆阿姨还要劝导梁峰就撒起娇来：“嫂子，我闻到猪肚鸡的香味了，可不可以开饭呀，我可是一张口三张嘴在等这餐饭呢。”田晓静说着也站起来似笑非笑地双手叉腰，将圆圆的肚子显得更加凸出。

    穆芷桢听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嗅着姜蒜幽幽的香气，便不停地夸赞李琳娜的手艺也站了起来。见梁峰坐着一动不动，像呆板的僵尸一样，似乎还沉浸在对两位逝者的哀伤中，就挨他坐下。挪了挪身子靠近梁峰：“阿峰，人死如灯灭，走了，想他们太多也回不来，还是把自己的眼下活好才是。再想想办法帮助下他们的家人，那才是最好的念想。”梁峰听着她的话，眼睛里尽是迷惘一片。惶惑中，这些音符似乎是休止符，然而并不预示着结束，而是代表着另一个悲伤的延续。

    田晓静知道梁峰心情不好，也知道此时还是少打扰老公为妙，见穆阿姨在劝导他，就叉着腰在客厅里度步，一边听穆芷桢说话：“二零零二年是个多事之秋，不说那些明星的绯闻轶事，就我们顺德，看看你大舅哥、长斌和我们家老唐，这都是揪心的事摆在眼前。逝者已逝，我们还是多为活着的人想想办法才是。”

    梁峰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他感觉到眼前的穆芷桢像远古走来的仙女，互不相识中突然相识，恨不能与她紧紧地相拥，把心中的秃废一扫而光，只是眼光的余角有田晓静的影子在晃动，便眨了眨眼睛，努力调整心态，看着眼前的穆芷桢，慢慢变得疏远，甚至比那个相拥的夜晚更加遥远。

    穆芷桢看着梁峰的眼神，心里隐隐作痛，很想把梁峰的头揽进怀里，欲与安慰。可看着田晓静的身影，还是无奈地站了起来。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去帮帮嫂子的忙，人只要一运动，就不会想那么多了。”她说着心里酸酸的，知道世界上最凄绝的距离莫过于如此，虽然仅有的一次肌肤之亲，该来例假却没有“老朋友”光顾，她喜忧参半地认为，那应该是他播下的种子，正在茁壮成长。

    这时，李琳娜在厨房里喊他们过去：“你们都过来帮把手吧，马上开饭了。”梁峰无力地起身，进厨房把砂锅猪肚鸡端起来进了饭厅。穆芷桢拿着碗筷紧紧相随，嘴里一边抱怨没有保姆太麻烦，一边摆弄起四个人的碗筷，开始往四个小汤碗里乘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