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这般神情过后,通铺里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一个柔柔的女嗓音道:“师父……” 只是这个“师父”的叫唤声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原先那个姑娘,她正抬起脑袋,看着陈军医。 容宁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她走至陈军医身旁,她原先也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来将这件事情展开的,但是既然陈军医刚刚在视线扫过她的时候,有一丝异样,容宁便已经明白,他这个便宜师父,看来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陈军医确实是知道了,不过他现在心神不再那。原先那个嬉皮笑脸的,硬要给自己当徒弟的小子,他很清楚便是女儿身,可是现在看到她,总有几分不自在,谁叫自己的徒弟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虽然看她的脸蛋就知道他这个徒弟长的差不到多少去,可原先他之所以会对她高看一眼,都是因为她求实的精神,以及那眼中的谄媚,不得不说,即便是陈军医,这个平日里就是不苟言笑的家伙,都会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只是,他现在却没有旁的心思去想要追究这件事情。 他年轻的时候,就曾经设想过,是不是有一些其他东西,是自己以毕生的rou眼都不能看见的?还是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只是,这些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又能凭借着什么来预测呢? 平白无故的,这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渐渐的,就连陈军医自己都有几分动摇了。 难道,真的这世界上也就存在着自己已知的东西?可是那伤口频频溃疡是怎么回事?人在危急关头脑袋会疼痛又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些什么东西,是他以及前辈,都触及不到的? 这般想着,陈军医每每和人家说起来这方面的知识,自己兴致高扬的,别人却不一定买账,末了,暗地里还会说一句自己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这般。渐渐地这些话,他却也不愿意和别人再说,久而久之,大家都认为他脾气古怪,即便医术高明,也不愿意多加交往。 但确实有几分性子里头的古怪存在,陈军医除了对待医学方面的事情,一向都冷淡的很,今天看到了自己多年前的设想被人家实现了,也算是另一方面对于自己的肯定,自然兴奋的很,想要立刻将那个人找出来,大为探讨一番才好。 只是,他扫视了一圈,场面上的人,他自己大都有印象,自己那个便宜徒弟自然刻板守规矩的很,自然是不可能,而那个名扬边城的红玉姑娘,也不过是受了家族庇佑的小辈罢了,能有什么真本事?这两个人在第一瞬间,就被他排除了,可是接下来的这些人,他就更觉得不会有可能了…… 正在这时,自己那个软萌的徒弟拉拉自己的袖子,扬起笑脸讨好的道:“师父,是我,是我命人这个干的。” 陈军医:“……” 确定是这样嘛?怎么看起来好不像的样子? 稍微按下了心中的疑惑,陈军医抛开自己对于这个徒弟的一切见解,也拉下了脸面,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的样子:“快,快,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样才会想出这般绝佳的想法的?” 看了眼四周,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自己和陈军医身上,还包括萧淮锦,容宁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接着收起了笑脸,对通铺上的药徒以及伤兵们说:“你们该怎么忙忙去吧,切莫过问太多。” 知道了她也是有身份的人,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禁收回了眼,有几个心里还藏着八卦之意的,还不断把眼神往她那边撇去。 “师父,你能不能……”容宁想了一下,“我们找个地方说会话吧,清净一些的。” 陈军医求之不得,他已经将前头的两个“师父”的字眼给习惯性的抹去了,在他的眼中,容宁现在就是比他还要高深的师父,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向他请教,根本担不起她的一声师父。 不过,这等小事,哪里有跟她好好谈谈见解来的好。 两个人刚出了通铺,还未走出大门,突然有一个身影“噗通”跪在容宁身前。 容宁有些吓到了,但那个身影却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是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小姐救助之恩,我与小弟这辈子肯定没齿难忘!往小姐以后要是有事情,尽管来找我们兄弟俩,我们兄弟俩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其他的事情,也是能够效劳的!” 那人深情意切的说完了这句话,抬起脑袋看向容宁,容宁这才发现,这个人好生熟悉。 “你是……昨天守着大门的武大?” 迟疑了一会儿,容宁还是将武大的名头说出来,只是她有几分疑惑,还带着几分的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了,我昨天没有见着你的小弟,只是救治了几个伤况较为严重的人,怕是要辜负你的……”厚望了。 话还未说完,武大就一脸急切的接着道:“小姐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昨天救下了我已经没有生还希望的小弟,今天我也见不着他了,你的大恩大德,小弟一定牢记在心的!” 武大见容宁面上还是有几分疑惑,才将自己昨天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原来真正等他轮了空子了,就按捺不住,直接往通铺里跑,一个人一个人找了过去,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小弟。这种情况无非就两种可能性,一是他弟弟,根本就没有受伤,所以才不存在进通铺的事情,自然找不到了,这当然是件好事。要么就是他弟弟已然战死沙场,或是伤势过重,已经被变相的扔去其他的地方了。 忍耐着心中快要心走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武大才一步一步,问着这屋子里药徒,才问到了那些伤的过重的士兵所在的地方。 然而,自己的小弟,却是包扎完好的躺在床上,摸摸鼻子,还有气息。 虽然断了一只手臂,但是至少小命保住了不是吗?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等小弟醒了,他一问事情的经过,虽然小弟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说出了一个大概,形容了那个姑娘的面容以及衣服,武大自然排除了红玉姑娘,很快便知道了,自己先前所求的那个姑娘是真的起了作用。 这让他一时又是感激上帝,一时又是感激容宁的,今天没有轮班,从外头找了过来,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了容宁,连忙向她道谢。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昨天没有看见那个姑娘,是因为她是在别处救治别人。 大家都知道,在那处的病人,多是没有希望再存活的希望了,可是,按照武大的这个说法,她昨天能够亲手救治他的弟弟,那就也意味了,如果有一天,他们这些伤病真的到伤的很重的地步,也能有被救治的可能性。 要知道,他们昨天之所以是能够得到救治,都是他们的运气比较好的缘故,要是断个胳膊断个腿,要不是军衔太高的话,都要排到后头去,运气一个不好的的话,就要得到毁灭性的结果。 一想到这样,他们看着容宁的眼神,都有几分热切。 先前主要是恭敬,根本原因是大帅,现在则是真真实实的热切。 容宁让武大起来,也敏锐的感觉到这附近的气氛一变再变,明白自己在军营中的初步的地位已经占稳了,心中这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是从狗系统那里得到了传承,相对于白白的占了一个大便宜,可是,这其中还有许多未定的东西,比如说,虽是得到了传承,那根本还是别人的东西,自己要是想要真正运用的话,还得多次行医才行。 这军营里正是一个练手的好地方,可是平白无故的,他们也是希望让一个靠谱的人来医治的,虽然有萧淮锦的袒护,可是由人之常情来说,别人不愿意让自己医治也是正常的,而自己呢,也不可能取强迫别人。 现在这种疑虑却是能打消了。
容宁和陈军医到了陈军医的营帐中,她一直在把握着一个度,不敢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说太多,毕竟这个时代,还是相对而言比较不开放的时候,说得太多的话,即便是陈军医,怕是也很难能够接受的了。 只是,陈军医的态度却一反常态,嘴边笑的都合不拢了,面对容宁的支支吾吾,面上还带着几分生气,“快说,快说,你是嫌弃我这个老古董不懂的道理的是吗?!” 实际上,他面上虽然装的生气的模样,眼睛里的火光,却让容宁看的有些恍然。 恐怕又是一个浸·yin医术,探索追求的人。 虽然一早就知道陈军医的个性,但容宁也没有想到他的接受度能够这么多,讲到一些关于化学的知识,也正是陈军医的短板的时候,容宁不得不在化学基础的知识从头讲起,陈军医也听得分外认真,拿起毛笔和本子一一记录下来,碰到实在是不解的问题,也根本不会摆着师父的架子,而正像一个虚心的学生模样。 “……师父……” 容宁讲的口干舌燥,苦不堪言,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才算是找到了理由,想要立马撒丫子跑人,“师父,这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还有事情呢,你看能不能我先走一步,然后……” 见陈军医从自己奋笔疾书的笔记中抬起脑袋,有些疑惑她为何不再继续讲下去的样子,容宁趁热打铁,道:“你看,今天的知识点很多,你肯定还需要时间才能够消化的对吧?一次性讲太多东西还是不好的,你到时候再将这些内容点多看一些,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现在你的任务主要就是多梳理一遍这些。” 饶是陈军医脸皮厚一些,被容宁这么一说,面皮上也浮上了几分赧然,义正言辞的道:“是的,师父,我会将这些全部消化的。” 听的容宁一阵汗颜,立马摇摇头:“不对,师父,我怎么敢当您一声师父呢?我很多知识还有欠缺的,还需要向您讨教呢,你就莫要推辞了……” 陈军医听了这个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一向就是自己钻研医术,对于旁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想法,之所以会叫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姑娘一声师父,那完全就是因为恭敬,以及他还有事情要向她请教的,她也自然是当得起的。而听容宁拒绝,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号罢了,他也不会过多的纠缠,反正不论如何,容宁现在在他的心中,都是一个师父罢了。 淡定的出了陈军医的营帐,容宁才撒丫子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 mama咪的,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当初自己不愿意当老师,绝壁就是一个容易早亡又高危的职业啊。 到了萧淮锦的营帐当中,发现他今天居然已经回来了。 容宁讲话都讲的舌头打结了,连对他扯个笑脸都没办法,只能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一阵唉声叹气。 等用过的膳食,再缓了一会儿,她才有开口的欲·望。 “你觉得我开一个补习班如何?” 知道萧淮锦已经知道不少她的不为人知的事情,容宁也不打算在他面前躲躲藏藏的,还硬要打破自己的语言习惯,将那些熟悉的字眼全部变成拗口的话。 补习班呢,顾名思义,就是开一个教授别人知识的班级。 但是容宁只打算大概一个礼拜一两节课,所以才能说是补习班。初步的想法是招收的学生资质不限,年龄不限,甚至性别不限。 当然这很有可能会在这里产生比较大的影响,所以容宁才会来征求萧淮锦的意见。 “班级的大小嘛,我还没有考虑好……不是教医术的,而是,额,化学,物理,你懂吗?” 容宁怔怔的望了萧淮锦两眼,却也没有真的想得到他的回复,也就因此忽略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道意味不明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