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放肆！怎么会做出这等荒唐蠢笨之事！”秦大老爷一拍桌子，旁的一干丫鬟纷纷缩着脖子，害怕的做出无辜状。 老祖宗倒是不怕她这个模样，反而痛心疾首的指责道：“还不是你养的好女儿！我倒是要数落你一顿，既然红玉的母亲都已经是我们秦府大房的正室了，那种丫头怎么还能是嫡女，一个府里有两个嫡女，不是我们秦府的笑话吗？！” 秦大老爷干笑两声，连忙赔罪：“母亲，你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为了那种丫头，实在是不值当，儿子到今天才知道，这个丫头有多么无法无天，都是我惯出来的啊，都是我惯出来的啊……” 秦大老爷只差着是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了，他保证道：“没事的母亲，今天要是我们秦府因为那个丫头而受了重罪，我是拼死，也要把那个丫头抵出去，一点都不会让我们秦府受到牵连的，母亲您放心好了……” 老祖宗冷哼两声，对他的提议很是满意：“你这样说倒是个正理的，却也不知道事到临头你会不会突然反悔，舍不得你那个宝贝二女儿了，我可要告诉你啊，你可千万不能够心软，我们秦府的名声，是绝对不能让一个毫无礼数的丫头给抹黑的……” “是，是，儿子这些一概都知道……”秦大老爷对待母亲的要求一概应下。 母子两个一唱一和，自导自演了这一出，不明白是非的人，估计就要拍手称快，赞扬秦府高义，全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大义灭亲的好人了！ 内室中的容宁，一字不落的听完了这番话，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秦府里能够在边城一百多年来屹立不倒，全亏他们有善心，有德行，每年能够按时的开膳房，行医问诊也便宜了不少，可是，她怎么看这府里头掌事的人通通都是黑心烂肺的人呢？倒是让她这个外人看足了笑话。 原先单单只是想要脱身，正好红玉在她眼里也不是什么好角色，她才会帮忙着为秦依玉出谋划策，可是，现在看来，这秦依玉虽然行事不按常理出牌，性子也直来直往的，稍有不慎，就会使人不痛快，可是到底也比这外室的主子三人要好上许多来。 秦依玉原先心脏的那一分酥麻酥麻的锥疼，在面对秦大老爷以及老祖宗的一唱一和的时候，已经平复下来，起不了任何波纹。 这些人，屡次三番的拿她母亲的事情来说话，是否曾经考虑过她的感受？ 而她的爹爹，是前一刻她还抱有期冀的对象，这个时候却与他们一副嘴脸，分明就不问问她的说法，直接判了她的死刑。 这样的秦府，她争与不争，又有什么意义所在？ 秦依玉手轻轻的贴着左胸口，心脏还会跳动，但是，似乎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兴奋，欣喜，期冀，生气…… 对着这些人渣，她已经提不起任何的怨恨了。 秦大老爷看着秦依玉呆愣的站立在角落，身子羸弱，面色苍白，明显就是默认了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一番行为，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他还不想真正的把她推入深渊，只好当着众人的面，苦口婆心的劝道： “依玉，你把人交出来吧，至少让我们大家先帮她看看，抱住人家一条性命，也算是积德了，然后你自己去北营里求得大帅的原谅。要知道，不论是大帅，还是临王世子这个身份，都不是我们秦家能够惹得起的，这一次你所犯下的罪行实在是太大了，爹爹真的不能帮你什么……” 老祖宗面色青白，看着护犊子的大儿子，有些不虞：“跟她废话什么，直接派人往她屋子里一搜不就好了，还有必要与她说这么多可有可无的话吗？我就不信了，这个丫头难道会有一个通天的本事，让一个好好的人从秦府里变走？” 老祖宗话音一落，严嬷嬷朝着底下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鬟们刚要动手，秦大老爷却摆了摆手，肃声道：“慢着。” 他厉眸扫视过一整个屋子，最终定格在秦依玉身上，冷喝道：“你还不快赶紧说！偏偏要到人证物证具在耳朵时候才肯承认是吗？！你祖母说的对，我们秦家可没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红玉神色担忧的看着老祖宗，仿佛前头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在乎的，全都只是老祖宗的身体。 老祖宗自然也能感受的到她这番心意，精神可算是好多了，这心里也是暖呼呼的，直言乐道“好孙女”。 秦依玉攥紧拳头，咬着下唇，虽然告诉自己要冷静，虽然知道眼前的那几个人不需要自己为他们的表现如此伤心，可是，事到临头，面对这般的责问，她还是忍不住身体微颤：“爹！你就那么相信红玉的话，就一点都不相信过我的话吗？！我哪里有做过将人禁锢起来的事情，一切都是红玉臆造出来要害我的，你和祖母都被她伪善的面孔给欺骗了，你快醒醒吧……” 她眼泪滴滴答答落下，偏偏老祖宗看她这个样子怒气愈发重了。 抢在老祖宗开口之前，红玉一边帮着老祖宗顺气，一边皱起眉头，不解道：“二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可曾针对你过甚？今日要不是我的丫鬟正巧看见了你的人绑着一个人进了秦府，而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损伤到我们秦府的根基，我是怎么也不会做一个坏人，对着祖母说出这件事情的。你怪我可以，可是你也要体谅爹爹和祖母对你的一片拳拳爱心啊，他们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个样子污蔑他们，可曾体谅过他们……” “好了！”秦大老爷眸色一冷，对着秦依玉冷声道：“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对着你这样的丫头，看来只有人证物证具在，才会让你有悔改之意，我当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感觉到指甲陷入rou中，有点疼，秦依玉刚想开口辩白，从外室中却传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大家都在这啊，这么大晚上的……” 在这其中，有老祖宗和秦大老爷这两个人是和容宁素未谋面的，见内室中浑身完好无损的出来了一个姑娘，虽然面生的很，还是猜出了就是那个容宁。 可是，她怎么就没有像红玉说的那般…… 两道不可思议的目光直接投注在红玉身上。 芒刺在背的感觉，红玉觉得自己一整个后背都烧起来了，不知道眼前的场景是怎么回事，容宁她，她不是…… 她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扭头看向容宁，她脸上那春风得意的表情怎么掩都掩不住。 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淡定渐渐一点一点的剥落，下唇被咬的几乎要落血…… “这位就是秦府的老祖宗和秦大老爷吗？真是久仰久仰了！”容宁朝着他们微微一笑，却也仅仅只是如此，并没有行礼。 也是，以着她的身份，怎么着也是他们两个要朝着她行礼才是，这两个小人物，她还不看在眼里。 “我是英宗亲封的清阳郡主，但是在这边城里，恐怕名气不显吧？”容宁掩唇而笑，等看着老祖宗和秦大老爷两个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的时候，才接着道：“我自然是受得起你们一拜的，可是既然我与秦依玉是好友，也是把你们当成长辈一样来对待，你们便不用行那庸俗的礼仪了。” 话音刚落，老祖宗却已经弯下了腰，此刻便是收回来，也是不妥当的，便是将此礼行完，这才直起身子来。 而那边的秦大老爷也是如此。 容宁反客为主，杏眸眨巴眨巴，笑着问道：“你们今晚这么晚了，怎么还要来这罗院当中？莫非是知道我来了不成？” 气氛简直不是一般的僵硬，老祖宗脸上的怒气挂不住，一整张脸像是垮掉了一般，抿着嘴，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是不对的，可是，还是忍不住气顿。 在这边城里秦家也算是一方豪门旺族了，而她又是秦家的老祖宗，更是没有会敢去给她气受，今天生生的被打了脸，打完脸之后却还要把血连着牙齿往肚子里吞，这样她还会高兴到哪里去。 而秦大老爷，却是单纯的因为震惊。 他不是心性坚定的人，通常都是有人吹吹风，就能立马觉得他说得对，可是刚刚他明明还是有理的那一方，还狠狠的指责了自己的二女儿一顿，怎么此时，他却是站不住脚了？ 由此，他也是瞪大了眼睛，难以反应过来。 在场的这么多人，也就严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朝着容宁福了福身子：“怎么会呢？郡主您可是说笑了，老祖宗和老爷来与二小姐院子里，只是想要和她交待几句话罢了，却不想，郡主您今天却在这院子里，打扰了您的休息，可真是我这些当奴婢的罪该万死的了，可是，郡主啊，老祖宗和老爷可都是有要紧事来找二小姐，希望您不要见怪，您要是能够早些说明自己来了秦府，我们秦府肯定扫榻相迎，绝对不会闹出今天的这种笑话来……” 此话说话，老祖宗脸色稍霁，面上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严嬷嬷这话里，主要还是说了，今日之所以会吵到您郡主的休息，还不是由于您这个大人物，进别人主人家，也不出面和主人打一声招呼，这话便是说出了容宁失礼的地方。 容宁嘴角微微上扬，想着这深宅大院里最免不了互相之间的明争暗斗，想着这医药世家，居然也是如此，而这严嬷嬷，应该是多年的唇枪舌剑，才会炼成了这般的功夫。 一直缩在一旁角落的秦依玉走了过来，与容宁并肩而立，眼里恰到好处的有三分委屈，四分难过：“爹爹，祖母，都是依玉的不好，想着郡主说过，今天只是想要和我说些话，隔日她便要离开边城了，就没有与爹爹和祖母报备，怕你们为了迎接郡主，又要大动干戈的设宴一番，所以才隐瞒了下来，却不知，不知……”她抬起眼，眸光中泪花点点，“不知jiejie是从谁那听了我的坏话，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换了一个方式，与爹爹和祖母说去。想想我往日虽然处处不如jiejie好，但是也绝非是那等不知道轻重的人啊，你们也不相信我……”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她垂下脑袋，左右两只手的手指在相互之间摆弄着，看样子，是彻底被伤到了。 老祖宗有了这个台阶下，当然会顺势攀爬着，脸色一转，朝着站在身后的红玉一眼，道：“还不知你jiejie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偏偏要拿到我的耳根子前来说，我也是为了我们秦府，还有怕你这个丫头误入歧途，才会急色匆匆的朝你这边赶来的……” 秦大老爷微讪，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祖母说的对，我们也是关心你才闹出了今天的这一番笑话，希望郡主您不要介意才是……” “怎么会介意呢？”容宁笑着，转眼就疑惑道：“不过我刚刚在里头听到了不少的话，不知道……这些消息是从何而来的，怎么我就连自己被绑着来的消息都不知道，你们却会明白的一清二楚呢？” 老祖宗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刚刚确实是急火攻心，两相比较之下，更是觉得秦依玉这个丫头留不得，才会说出了那么多不留情面的话，说错了还好，到底还是自家人，谁也不能说她这个老祖宗的不是，可是，居然被一个外人听见了，这要她的老脸往哪搁？ 她鼻子里冷哼一声：“还不是红玉那个丫头跑到我面前与我说的！”短短一瞬，她扭头看着容宁：“郡主，这才都是我们秦家家教不严，才闹出的这么一出笑话，你看看也就算了，不要见怪才是。” 身后红玉腿一软，幸好有丫头扶着，自己才站的直。 她咬着嘴唇，脑子里迅速运转，飞快的分析对自己有利的举动。 这个时候，秦老太爷却接连的一声附和：“是，是，都是红玉那个不省心的丫头惹出来的祸事。”他冷了脸，“红玉，你还不快出来与郡主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