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天灾
烈阳高照,过年之后,天气干躁得厉害,连着两个月滴雨未降,本来没当回事的千惜在白虎一次又一次的烦躁中发觉了不同寻常,仔细观察河水在干枯,千惜摸着跳动的心弦,当机立断地让人囤粮藏水,并让人将三分之二的粮藏到白虎带她寻来的一处山洞。 直以八月,千惜已经让人在庄处几处挖了几口井,天气却没有半点的凉意,距离上次下的一场小雨,至今已是四个月未见雨水了。村中有见过灾难过的苦的老人,连连将家中的粮食藏好。一年干旱,颗粒无收,大雪飘落,人人都藏在家中,足不出户。 千惜早在囤粮之时,也与陆老爹暗里提了天气的不对头,至于他们信是不信,千惜并没有多问,哪个世道都是枪打出头鸟,她没有那么伟大地站出来叫人囤粮,毕竟,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随着时间的迁移,粮价渐长,纵是天子脚下,乞丐越来越多,游荡在村子的流民也渐渐多了起来,千惜已经禁止康弘康泽出门,外面因旱已经有人挖树皮而食,打架抢食的事一再发生,就算他们两个习武时间不短,毕竟太小,千惜是如何都不放心的。 千惜也让人注意外面的动静,干旱之灾,亦不知范围有多广,虽不知朝廷可有赈灾之意,但明卓葳出征南诏多年未归,大元朝大半的粮食都已经集往前线……千惜思及这些年传信回来之人透露的支字片语,明卓葳这一战打得并不吃力,但却费时多年,千惜不敢细想,但眼下,既是天灾,她也要趋些机会,做些事儿,接下来,就先看朝廷怎么做吧! “开仓了开仓,朝廷开仓镇灾了,大家伙快去领粮,快去!”一阵阵铜锣声,随着这一声声吆喝,村子里恢复了许多生气。各家各户拿着锅碗瓢盆,就往城里去。 “娘,朝廷发粮了,我们要不要去?”康弘和康泽依在千惜怀里,康弘抬头问。千惜沉思了一会儿,康弘再道:“娘,让我和阿泽出去看看吧!” 康泽低头想了想,“娘,让我跟阿弘出去。” 才六岁大的孩子,自幼习武让他们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大得的许多,本来千惜已准备送他们上私塾,只是遇上了天灾,她的计划便被打乱了。千惜忍着眼中的涩意,“当真要出去吗?” “嗯,娘,让孩儿们出去吧!孩儿总要长大!”才六岁的孩子,却想着长大,千惜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康弘康泽分别帮她拭过泪水,“娘!” “去让刘师傅进来!”千惜说话,仆妇立刻出去请人,一个平凡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大少夫人。” “城中开仓放粮,阿弘阿泽想要出去看看,想请刘师傅护他们一程。”这是明卓葳请来的人,他总会护着他们兄弟的。刘师傅看了康弘康泽一眼,应了一声。 康弘康泽地换上了破旧的粗布,千惜还各给他们戴上了小斗笠,送着他们出门,康弘道:“娘,我们会很快回来的,你别担心。” 不管千惜愿是不愿,他们总会长大,要走自己的路,只是她真想他们能走得慢些,不要长得那么快! 出了门口,康弘康泽就着地上的泥灰往脸跟手上都抹了些,“刘师傅,你要打扮一下吗?”康泽伸出手问,刘师傅摇了摇头,他也不勉强,步行往城中的方向去,沿涂走来,那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木都消失不见,一望无际的稻田也只见干枯,有些地方甚至还裂出了足有人身宽的痕迹。 一直往前走,那些以前热闹的小道,此时全无人迹,就算有人,也只看到在斗殴,越靠城池的地方,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个却行色匆匆,那些人衣衫破烂,面黄饥瘦,眼中闪着精光。 “快,快去领粮,晚一点就没有了。”有人那么一喊,人群立刻往城里涌去,刘师傅连忙护着康弘康泽,免得他们被人流冲倒。 “排队排队,快排队!”维持秩序的官兵叫喊着,人群中却响起了一声悲痛地叫唤,“二虎,二虎,二虎你醒醒,醒醒啊!娘就快领到粮食了,你别睡,别睡啊二虎!” “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口粥,给我一口粥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冲了前头,苦苦地哀求,前头的官兵连忙给她倒了一碗粥,妇人接过连忙喂往孩子的嘴里,“二虎,二虎你张张嘴,张张嘴喝粥,喝粥啊!” 旁边的人看了半天孩子没动静,连忙过来帮忙撬开孩子的嘴,只是那孩子已没了呼吸,不管他们怎么撬,倒入的粥皆从孩子的嘴角划落,人人都知道,孩子死了,是被活活饿死的。 一时间,满城都听着妇人的哭声,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一路的恶境,颠沛流离的百姓,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因为没有粮食而活活饿死,那对康弘康泽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在看到一位书生倒在他们面前时,想也没想,兄弟俩就扶着那人起来,“刘师傅,我们救他,救他!” “娘,娘!”康弘康泽的声音刚响起,千惜立刻飞奔而来,打开了门,见着他们虽是衣着有些狼狈,却安然无恙,心头大石当即落下,也才注意到刘师傅身后背着一人。 “娘,他饿晕了,你快拿些粥来!”康泽大声地说,康弘让刘师傅把人背到客房去,千惜拉住要追上去的康泽,“阿泽,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跟阿弘在回来的遇上看到他还有气,就让刘师傅把他背了回来。娘,快给他拿些吃的吧!”康弘推着千惜让她快去,千惜对那不知底细的人,心里是七上八下,却还是要进厨房,李大头家的早一步端了粥出来,“大少夫人,这是我刚熬好的粥,我给小公子他们送过去。” 总归有那么多侍卫,若当真是心怀叵测之人,但有异动,再出手也不迟。千惜想开了,即点了点头,李大头家的端着粥赶往客房。
千惜在房里听得动静,听着那书生喝了粥,醒来了,只是身体虚弱,没能细说来历。李大头家的与千惜说了这人眼神端正,规矩甚好,知晓是康弘康泽救的他,他恭恭敬敬地给他们嗑了头。 规矩好不好的,还需再看看,千惜让李大头家的唤了康弘康泽回来,帮着他们擦了身子,康弘道:“娘,我们家的粮食还够吃吗?” 停下了手,千惜等着康弘继续,“我们,我们今天看到一个孩子活活饿死了。” 那语气中的低落与悲伤,千惜听得真真的,“娘,为什么那些人不早点开仓放粮?之后,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没有拿到粮,他们又说没有了?好多的老伯伯老奶奶听得都大哭,那些官兵还不许他们哭,追着他们打骂。娘,我不明白这些都是为什么?” 六岁的孩子,见到人世最悲苦的一面,康弘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康泽也一样。千惜抱住他们,“因为天灾,因为人祸。如今朝廷用兵攻打南诏,前线前军的吃用,具是朝廷征粮供给,他们不是不想早些开仓,只是无粮可发。” “娘,我不懂,为什么没粮了朝廷还要打仗,爹还去了那么久!”康弘完全没有概念,此时此刻,千惜知晓她必须要给尽快他们请一个师傅,她纵然有上辈子的经历,可她不知道按照以前她的方法教出他们来,究竟会不会害了他们。舔了舔干涩的唇,千惜终究还是总结了可以说的话,“一场战争,为权,为势,为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上位者的争权夺利,国土之争,从来是都用无数人的性命堆成的结果。” “就不能不打仗吗?”康泽眨着眼睛问。 “仗,不是我们想不打,就能不打的,人心难测,有人的地方,都免不了争斗。一个人,如果没有本事,连自己的命运都控制不住,更不论想要控制别人的人生。”千惜不愿意把那残酷的人性告诉他们,但是,他们已经开始剥开了人和人之间那块摭羞布,她不能再盖住,那般,只会害了他们。 “娘的意思,想让不打仗,想让所有的人都能吃饱穿暖,我们就得要有本事?”康弘昂着头问。千惜点了点头,“娘,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也是,娘!”康泽坚定地说。 “好,娘相信,你们一定可以的!”千惜没有任何犹豫地表示信任。许多年后,当他们兄弟都已长大成人,成为了那个可以主宰别人人生,给百姓建立了一个只要努力,就能够吃饱穿暖,相比安定的地方,他们也依然不会忘记,他们的母亲是那么无条件的相信他们,支持他们!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他们,历经无数的磨难,在他们回头的时候,她依然站在他们的身后,那样信任他们的目光,一辈子都支持着他们,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