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钗
经过数番大战，韩少倾凭早已疲惫不堪，他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高强度的作战。但将士们没有一丝退让，他身为三军统帅，又如何能退却半步？ 躺下疲惫的身子，刚欲睡去，只觉得背后一阵温软，韩少倾顿时大惊，却被张灵儿的一双小手死死搂住了。 此刻的韩少倾仅穿着一件薄衣，正是他那件由符文灵虫所幻化成的衣服。这件衣服冬暖夏凉，不怕污渍，更可与身体完美契合，更有防御奇效，他几乎是不会脱下来的。 只隔着一层比蝉翼还要薄的衣服，张灵儿身上的温度透过两个人接触之处缓缓流到韩少倾的后背上。 韩少倾瞪大了双眼，“灵儿，你这是……” “陛下已经答应了你我的亲事，如今你我之事更是天下皆知，我们纵然还没有成亲，但……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张灵儿的脸一片潮红，羞涩难当。 韩少倾的脸色同是一阵通红，他还从未与一个女子相距如此之近，纵然张灵儿依偎在他的身后，令他无法看见，但也令他有些心神失守。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连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就离开我www.shukeba.com。”张灵儿略微带着哭腔，“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虽然我们还没有成亲，可是我……” “我都知道。”韩少倾猛然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张灵儿惊骇万分，当即娇羞的蜷缩到一起，不敢看韩少倾。韩少倾用食指轻轻抬起张灵儿的下巴，两个人的目光再次接触。他强迫自己不往张灵儿一丝未挂的身上看，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也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而我……当今天下未平，我何以为家？若不给你一个安然的世界，我又何德何能迎娶你，我怎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如今此战未果，若是我死了，你该……” 张灵儿赶紧用食指挡住韩少倾的嘴，“讨厌，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韩少倾微微一笑，他知道张灵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他的手臂轻轻一挥，身上那件黑色的上衣化为一块柔顺粘稠的黑绸，披在张灵儿的身上，很快就化为了一件长裙。不过韩少倾也不知道这件长裙什么样子，因为张灵儿的身外还有一层被子裹着。 这时他站起身子，从衣架上拽下披风披在自己的肩头，遮挡住了自己上身刚健的肌rou。 张灵儿这时才感到刚才自己所做之事是多么的难为情，脸早已经红了大半，她怯怯道：“你……你都看见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韩少倾抖了抖肩，“一直是裹在被子里，虽然没穿衣服，但……” 一说到这，张灵儿惊叫道：“别说了！” 此时他的脸已经像是煮熟的螃蟹一般。 韩少倾有些无语，“我出去吹吹风，你先睡下吧。” “你别走！”张灵儿猛然从被子之中钻了出来，站在了大帐之内。张灵儿一身乌黑发亮的黑色长裙，这件裙子完美贴合了她的身体曲线，将她玲珑的身材显露无疑。虽然隔着一层布料，韩少倾也能猜想出那黑裙之后的绝美**。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张灵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急忙将被子裹在身上。 “不要离开我……”她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我怕你会消失……” “不会的……”韩少倾走到她身旁，宠溺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穿好衣服，我在帐外等着你。”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韩少倾则转身出了帐门。 待张灵儿穿戴整齐，她刚一从大帐走出便觉得一阵寒气袭遍了全身。寒冬时节，夜深寒重，这股寒气令张灵儿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天气这般寒冷，你却穿的如此单薄。”韩少倾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又不像雪忆一样是生活在极地的烛龙一族，再加上她功力高深，自然不畏惧这风寒。” “怎么，你嫌弃我了？”张灵儿冷哼一声，“现在嫌弃我也晚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韩少倾的目光中尽是宠爱，“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在找不到第二个你了，你对于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无法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额……”张灵儿根本没有想到韩少倾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还记得两人相识之时，韩少倾对她不为所动，无论她如何主动却也没有丝毫的效果。直到后来两人接触的越来越深，韩少倾纵然有时依旧会刻意躲避她，但不得不承认她在韩少倾的心中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直到现在，韩少倾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初韩少倾深陷于溪儿之事之中无法解脱，俨然成了心魔。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张灵儿，为他舍生忘死的人也是张灵儿，再加上张九龄那老头子早已经将韩少倾当做宝贝孙子看待，对他处处照顾，这韩少倾岂又能视而不见？ 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正因为他要保护灵儿，所以他更不能对她许诺什么。何时天下已平，何时才是他们二人的成亲之日。 “快看，下雪了！” 张灵儿兴奋的叫了一声，在空地转着圈圈。丝带随着她的身体翩翩起舞，她在细雪之中宛如精灵一般轻盈。 “又下雪了啊。”韩少倾轻轻一叹，“如今天气越发寒冷，我们越往北走一步，寒意便会再凭添一分，若是照这样下去，等到决战之时，恐怕我的将士们连手中的兵器都握不住啊！军中大多都是淮人，如何受得了幽州的穷冬烈风？” 张灵儿皱起了眉头，“如今我军大胜，妖军惨败而归，但我在你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喜悦。” “呵，纵然我掌军二十万，但那南云天之强难以揣度，若是逼他太紧，十数万大军也要在他股掌之间覆灭。我现在功力未复，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张灵儿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一切都会好的，你看……” 她指向东方的天空，一道微弱的光线正在无穷无尽的黑夜之中挣扎，缓缓欲要撕裂混沌的苍穹。 “就像是那道阳光，无论黎明前的黑暗多么恐怖，太阳终究会自东方升起。无论黑暗的势力多么庞大，也要畏惧太阳的炽热光芒，躲回到它的世界去。” “那南云天再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我张灵儿虽为女流之辈，但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古至今千万年，无论古籍还是传说之中，我从未听闻有人能凭散播恐惧的力量执掌这片天地。恰而反之，能真正成为王者俯瞰大地的，是胸怀天下的仁者。散播恐惧之人，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阳光么……”韩少倾自语道，“可我并不是太阳……” “可你是我的太阳。”张灵儿握住韩少倾有些冰冷的手，“再往北走，将是一片冰雪皑皑之所，但我不怕冷，因为我握住了太阳的手，他的光芒足以融化我肩头所有的冰雪。” “你……”韩少倾的双眼瞪大，眼中透着些许的光芒。 “爱是责任，别无其他，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跟你说些什么，但我只希望担负你肩上所有的沉……”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张灵儿依偎在韩少倾的怀里，温柔道，“在京城的时候，我偷偷跟若颜jiejie学了一些女红，这个……送给你！” 张灵儿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物件儿来。 “女红？”韩少倾愣了半晌，“你这个张家大小姐平日里就爱舞刀弄枪，飞扬跋扈的的很，漫说女红，就算书也不爱多读，什么时候偷偷学上这个了？” “你信不信我就咬你了！”张灵儿张开小嘴，露出了两只小虎牙，“这可是我费了好多精力做的呢，连若颜jiejie都夸我有天赋！哪像你，连看都没看就要羞辱我！”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韩少倾知是自讨没趣，苦笑着伸出手，“拿来吧，我看看究竟是什么……” “这……”一想到要交到韩少倾的手里，张灵儿反倒更加扭捏起来了，“哼，算了，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你，省的你还要嫌弃我！” 没等张灵儿把话说完，韩少倾趁机将那小物件抢在手里，细细看来，是个做工很简单的香包。乍看之下，香包的针脚虽乱，但却也是煞费了苦心的。张灵儿哪里做过这个，如今能绣成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易。 荷包上绣了一朵荷花，韩少倾些许诧异，“我一个大男人，你给我绣个荷花干什么？” “你懂什么！”张灵儿嘘了一声，“荷花是能驱邪避难的，只要你带上了它，必定能逢凶化吉。” 张灵儿羞红着脸颊低声怯道：“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在我看来呀，这荷花是君子之花，虽出自淤泥之中，却不染分毫，风摇而不动，明暗而不改，遗世独立，出落凡尘，绝世无双。在我心中，你和这荷花一样，同是绝世无双的人……” 说到最后，张灵儿的声音压到最低，几乎细不可闻。韩少倾呆愣了半晌，微微笑了起来：“谢谢你……” “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人活着并不是单独的个体，从来没有人为自己而生，孑然而来，孑然而去。偶然的降生，必然的死亡，这中间所经历的种种牵挂，岂是死神能轻易带走？我一生之中能得你这般倾心，我韩少倾此生又有何不足？” 他缓缓自怀中拿出一件事物来，抓住张灵儿的细手，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进她的掌间。 “还记得我们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在街边看见了一只很普通的步摇。你与我所见的其她贵族千金不同，我平日里难见你佩戴饰物，我知道是因为你的性格，从来就不喜欢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反而喜欢一些朴实无华的饰品。那时我没有帮你买下那只步摇，其实只是因为不愿那样拙劣的物件挂在你的头上。” “哼，你还记得那件事呢！”张灵儿轻轻敲打着韩少倾的胸口，“我生了好几天你的气呢，你就是个小气鬼！” “所以我现在赔罪了嘛。”韩少倾苦笑着，“看看吧，喜不喜欢？” 张灵儿低下头，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这只钗。这钗的材料张灵儿看不出来，抚摸之下有种似是玉石一样温软的感觉，但却又不像玉石一样易碎。这只钗大概有些年月了，看样子不像是现时之物，其风格更不似当朝。只见这钗上雕了一只压头凤，而那凤下盘了一条巨龙，长龙被巨凤完全压在身底，雕刻的惟妙惟肖，工刻出神入化，不似这世间凡尘应有之物。这只钗子没有什么浮华之处，也没有闪亮的金银玉器装饰，惟有的只是传神的雕工。 “好漂亮的钗啊！”张灵儿的目光一瞬之间就被这只钗彻底的吸引，她眼中放着微微的光芒，“这是你在哪里弄来的？” “是小泪给我的……”韩少倾道，“我听小泪说，这是他曾经的主人，也就是我千年前的那位先祖交给他的，希望他能交给她韩家的后人。” “这么说这是你那位先祖留下的东西！”张灵儿惊呼，急忙将手里的钗推了回去，“这可是千年前的古物，更是你们韩家的传世之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小泪告诉我，我的那位先祖曾对他说，记得告诉韩家的子孙，这只钗，只能送给他最爱的人。”韩少倾道，“尽管我不知道这只钗的来历，但既然这是这只钗原本主人的决定，我也要遵守。” “谢谢……”张灵儿小心的拿着那只钗，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她此刻应该在想，这只钗，应该就算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定情信物了吧。 “来，我帮你戴上。”韩少倾拿过钗子，双手轻轻穿过张灵儿的乌发，缓缓地挽起她的头发，将钗子插了进去。 张灵儿低声问：“漂亮吗？” “漂亮，它很配你。” “我说的是我！”张灵儿嘟着嘴，“我漂亮吗？” “你也漂亮……” “你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过我。”张灵儿目光黯淡了下来，“我们相识，也有许久了吧，这些日子以来，你的眼里只有这苍茫的天地，还有你所要面对的敌人，可你的目光总是匆匆一瞥，从未在我身上留过片刻。” 韩少倾挽住她的肩头呢喃，“今天我才知道，我所错过的一切。” “今夜，我的目光之中只有你，而没有这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