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减法处理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库恩还在想，如果把这段经历当成真人秀播出去的话，因为三个人在北美的人气，观众人数绝对会超过5000万；金凯瑞这个喜剧天王，更是时不时地就和他和凯特搞起了怪；凯特这个有着偶像派名气的实力派，则拉着小库恩分析克莱门蒂娜这个角色的背景以及性格。

    但是在这里呆了几天之后，三个人的心灵就越来越空了，原来心里装得满满的待办事项，都已经忘掉脑子后头去了。他们三人每个人在外边都是了不得的人物，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CMS现在的员工都超过100个了，全都要靠小库恩给他们发工资和奖金，他不仅决定着好莱坞六大之间的实力对比，决定着票房的走势，还决定着上百号人的一部分人生，还有他的仇恨，他的复仇；

    凯特刚刚生下了女儿，同丈夫的感情也出了点问题，现在为了准备角色，陪两位男士来到这处人迹罕至之地，心中也有许多不舍；

    至于喜剧天王金凯瑞，他本人受到严重的抑郁症困扰，他的情绪时常处在低谷之中，但他喜欢用夸张的表情和动作掩饰这点，这铸就了他的喜剧地位，也限制了他演技的进一步发展，而且和蕾妮齐薇格的恋情，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欢愉，夸张的笑容后面，是深沉的绝望。

    而来到这里之后，大家的烦恼都不见了，因为仅仅满足一日三餐，就占用了三个人绝大部分的时间，每天拾柴、劈柴、生火、做饭，就要占用三四个小时的时间，还有到附近的溪流取水，处理个人卫生，消耗的时间同样不少。如果三个人再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兴趣，比如烤个野味什么的，占用时间就更多了。

    离开好莱坞混乱的生活节奏，没有每天必须定时维护的人际关系，只是日复一日的按部就班的生活，真的让三个人都变得非常“简单”，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给了三人一种极大的释放感和轻松感。有的时候，三个人整天都不和对方说话，但却没有人感到压力，也没有人感到孤独，反而获得了一种久违的轻松。

    这些天，小库恩忘掉了他的事业和仇恨，金凯瑞忘掉了自己的童年创伤和让他压力倍增的恋情，凯特忘记了她越来越不幸的婚姻和要准备的角色，甚至三人连原本来这里“清空心灵”的目的都忘了，都不大考虑《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拍摄的事。

    晚餐的时候，三个人喝着啤酒、吃着烤rou，坐在篝火边上聊天。

    “我从没有过这种经历，我曾经和别人在一座私人小岛上度过假，但是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和文明世界脱离过，你们知道的，有卫星电话，有传真机……”凯特大嚼了一口烤rou，对小库恩和金凯瑞说道，“这里的生活，是我曾经没有想象过的，过得类似于林间野人，但是出奇的，我的心里现在充满着舒缓的感觉。”

    “是的，不怕和你们说，我以前十分害怕独处，”金凯瑞拿起啤酒喝了一口，打了个酒嗝，“我宁愿忍受着好莱坞的人际压力，也不愿离开那种生活。你们知道的，在好莱坞，在你喜欢的人面前，在你讨厌的人面前，在你不在乎的人面前，都要承受着许多压力，这几乎让我崩溃。但我还是不敢独处，当独处时我不知道怎么办？”

    小库恩忍不住笑道，“但现在你与凯特和我在一起，和独处时也没有什么区别。”

    凯特也笑了起来，她和小库恩都不是那种擅长交际的人，金凯瑞实际也是这样，三个闷葫芦在一起，最初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

    “我不知道，”金凯瑞笑着摇摇头，不是“金凯瑞式的笑”，而是正常人的笑，“但是这半个月，我开始享受着夜空与虫鸣，草业上的露珠，林间不知名的野花，甚至是捡柴、取水时留下的汗水也能让我高兴，这让我很平静地就面对了自己的内心，面对着许多过去逃避的事，早就沉没的记忆在脑海中渐渐浮起来，有些像是看着别人的故事，有些却能让自己潸然流出泪来，不是痛苦，也非快乐，只是单纯地想流泪。”

    “哇哦，金！”凯特哈哈大笑道，“我以前真的没想过，你竟然是这样感性的一个人，更没有想过我们会一起合作拍电影。”

    “我也没想过，”金凯瑞现在看起来绝对不像平日里的喜剧天王，胡须剃得不太干净，脸色初看起来有些落魄，但却泛着健康的颜色，气质粗粝而动人，“每个人都戴着一层层面具，只是我以前戴得特别牢一样，但是却不敢脱掉面具，现在直面自己的内心了，却又觉得没什么。”

    “哈，这就是我把你们带到这里的原因，”小库恩举了举啤酒，得意地道，“让你们的心灵先变成一张白纸，然后好让我作画。”

    “一张白纸好作画，马克，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得意啊！”凯特重复了一遍，又吃了一口烤rou（难怪那么胖），“在导演心里，演员就是你手中的画笔，就是手中的棋子，受你的cao纵，达到你指定的状态，发生你想要的改变，怎么感觉像是……”

    “我也不知道像什么，但你说的对。”小库恩笑道，“这就是我选择当导演的原因，是一部电影的上帝，决定角色的命运，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爽。”

    “而总有演员被你们这样的导演蛊惑，心甘情愿地被你们折磨，不是么？”金凯瑞带着点怨念地说道。

    “有想法的导演，知道怎样调教演员的导演，总比那些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好很多。”凯特说道，“我喜欢这样的导演，我喜欢受到这样的折磨，因为这总会让我提高，就像是卡梅隆，他苛刻到细究每个单词的重音，细究每句台词的语气，每个表情，但跟着他能出精品。相信我，没有哪个演员是受虐狂，但如果谁不会为了角色折磨自，那就不配称为演员。”

    “做演员和做明星是不同的，”金凯瑞若有所思地说，“做明星，你要选择做最受欢迎的那个自己，风险低，收益大，工作也轻松。但做演员，你就要探寻自己的不同侧面，而且有很大概率失败，还要吃许多额外的苦楚，但让我选择，还是要尝试做一下演员的。”

    “电影啊，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人生的一部分——起码有的电影是这样的，绝不仅仅是一场表演而已，更重要的是，在拍摄电影时，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会认清一些过去我们忽视的自己。”

    在篝火旁边，他们谈了许多和电影相关的东西，也谈了对于乔尔和克莱门蒂娜的理解。这些天来，小库恩一边享受着远离人烟的生活，一边也在调试着、试探着两人的心理状态，等到他们准备好了，心灵真的洗尽“铅华”，能够无障碍地触碰到角色灵魂的时候，他才会同他们谈电影、谈角色。

    现在小库恩觉得，金凯瑞和凯特终于准备好了，尤其是喜剧天王，已经将他过去强烈的烙印消除得差不多了，也比较能够体会到乔尔这个角色最重要的心路历程。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这部电影究竟讲了一个什么故事？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解读，但是小库恩整理出的脉络，却是男女主角勘破迷雾，重新认识自己心灵的故事，只是男主角乔尔是明写，女主角克莱门蒂娜是暗写。

    其中，女主角克莱门蒂娜对演员的演技相对（和男主比）要低一些，因为她的每个阶段都是层次分明的，以头发的颜色进行划分，删除了与乔尔恋爱记忆之后的颓废蓝，和乔尔处在处在恋爱阶段的血腥红，还有和乔尔恋爱之前的革命绿，每个阶段的心情都有不同，但很容易区分开来，尤其是对于凯特这种实力派演员来说。

    但是乔尔的演艺难度就要提高不少，因为乔尔很多时候表面上是处于混沌状态的，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和克莱门蒂娜的爱情走向悲剧的原因，只有在删除记忆，回溯他和克莱门蒂娜整个交往过程时，才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在《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里，人物的内心世界又分为浅层和深层，在浅层次上，女主逐渐对这段爱情产生厌倦，男主也产生了厌倦，但在厌倦之外还有不少懵懂和混沌。但在心灵深处，男主和女主还是互相爱着对方的，这也是消除记忆后，两人还照样会一见钟情的原因。

    而把这种混沌而又不同、表层与深层混杂的心态，精微而准确的表现出来，对金凯瑞这个越来越陷入套路化的演员来说，真的不啻于bug级的难题，小库恩只能对他的表演模式先进行减法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