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京城下小事多

    宁朝宏彦三十一年，上京十里官道。

    炙热的太阳奋力的舒展它的热情，官道两旁茂密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阵括矂的蝉鸣。鸟儿似乎也感到燥热，时不时的传来“叽叽喳喳”的声响,顺福酒栈的后厨，蹲在灶旁烧水的店小二，清秀的脸庞此时确一片黑，熏得像灶王爷一样，却又因酷暑难耐，汗水顺着乌黑的脸颊划出一道道水痕，露出原本的皮肤，整张脸上一片花。眼前的壶水发出一阵鸣叫，蒸汽顺着壶嘴喷出，眼看就要烧开。

    前厅里，稀稀落落的客官分散在各处，仿佛稍微靠近点就会被其他人身上的热气烤干似地。这时靠坐在店门口，光着膀子的黑壮汉子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我说怎的茶水还没烧好，爷我快要渴死啦！”

    “是啊！怎么还没烧好。”顿时又有几人附和着说道：“这么热的天，你们连茶水都不准备充足啊！”

    一直趴在柜台上的胖掌柜闻声，抬起他那满是汗水的肥脸，连声道歉道：“就好，就好，对不住各位了啊！”说完吃力的站了起来，晃了晃肥硕的身体，抹了一把汗，掀开垂帘，奔向后厨。

    “哎！我说，这一壶茶水你直娘的能烧上一天啊！”看到店小二靠坐在地上，眯着个眼睛，似在打瞌睡。掌柜的小眼一翻，满脸肥rou哆嗦的骂道：“快点！你个混小子还娘的能睡着！”

    壶水沸腾，店小二无奈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麻利的沏满四个小壶。嘴里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原来胖掌柜早上起来，睡眼惺忪却非要到后厨瞅瞅，结果是一脚踢翻了今天用的茶水。害的这店小二这接近晌午，却要蹲在这当灶边。

    胖掌柜老脸没由来的一红，吭吭的辩解道：“那也是你放的不是位置，好了，赶紧的去添茶去。”店小二提了个小壶就要出去。

    “哎！哎！你想吓死个人呢！去，洗把脸儿。”

    远处官道上泛起一片烟尘，片刻功夫就看到两男一女纵马而至。为首的男青年猛的勒马，马儿吃痛，不满的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一摆长袍翻身下马，这三人系好马绳后，走进酒栈。

    胖掌柜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身材修长，集优雅、安详、英俊于一身的男子。一身泛青长袍，外罩云霓短衫，衬托出他安详的气质，相貌秀丽，鼻梁挺直，那双眼儿一扫，却让人感到一种气魄。乌黑的头发向后一挽，套在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更衬托出那柔英俊的面孔，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

    而他身后侍女打扮的女婢则更是可爱，娇小的脸型和精致的五官，虽说婢衣钗裙，脸上不施脂粉，头上只插着一支发髻，可那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细修饰过，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忽闪忽闪的，一双美目灵动有神，不时还闪过一丝狡黠，粉嫩的唇瓣，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虽有些羞涩，但还是透着股子机灵劲儿。

    店里的人心中猛的如注如一缕清泉，两眼发直，其中一人全然没在意自己的嘴角似有东西滴落……

    倒是那另一个护卫汉子，长鼻阔嘴，容貌虽不出众但身材高壮，手中拿着一柄黑底金边阔刀，目光甚是凌厉。众人看到他后，倒是识趣的收敛目光，不过还是有几个人，眼角精光一闪，仍是时不时的瞟那女婢一眼。

    店家小二忙的反应过来，麻利的抹了遍桌子后，将抹布向肩上一挑，躬身道："客官要点些什么？这大热天儿的，先来壶茶水，降降温”

    那贵公子眼睑不抬，仿佛没听见似地。其中那名护卫一摆手示意店小二去做。店小二一哈腰，自知这公子不像看上去那样和气，并不想搭理他，便快步退了出去。

    八月的骄阳依旧奋力的散发出自己的热情，蝉儿躲在树荫底下，一边吸食着美味的树汁，一边玩命的“知了”"知了”的叫着，嘈杂的叫声，更使人心中烦躁。远处上京城楼在一阵阵热浪下依稀可见，天子脚下，正气十足。

    这上京不单是中原龙脉所在之处，更是交通要冲，南入中原要地。背靠燕山，西倚太行，东临大海，尽显王霸之气。同时又处在太云山，上阴山两大首尾交叉仙山之下，甚是惊奇。这天下东西南北所需之物，顺着主官道运送，无不经过这片咽喉，又因为此乃一朝京都，固精兵无数，以上京城向四周辐散，大大小小分散着五大上京禁军，又下分一百零五个京营，共计十万五千人，成为上京最基本的第一道防线。

    那第二道就是被尊为天下正法的仙道督察司及殿京十八将构成的，司首正道真仙以及修位卫仙护卫着除皇宫以外重要地点。而殿京十八将隶属皇帝管理，控制着各大宫门以及皇室的安危。两强分管，相互制约。

    而上京乃至天下的镇守人物，是保的这一朝太平的玉乙长清宗仙景虚仙长。人神鬼怪，无不尊他。太宗时期，以其所在的云照山为中，方圆八百里，不受邪气所侵，又因为处在本朝初期，人和地杰恍若仙境，固以“八百里仙域”稳定江山统治。只是随着日月变更，岁月更替，仙长日渐力簿，如今只能护的京城及周边几十里的地界。

    晌午时分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儿，燥热难耐，众人也大多没了精神，胖掌柜一头瀑布汗的在跑到柜台后边铺了张草席。“吭”的哼了声，往那一躺，舒服的闭上了眼儿，全然不在问店里的事。无奈店小二看到掌柜的这副死德性。也去了后院打了桶水，提到了店里的角落处，拉了张长凳，一屁股做了下去，而那双还沾着泥巴儿的脏脚，却插进了桶里……

    云霓青衣的贵公子闭着双眸似在沉思，额上也冒出了丝丝细汗。而那名婢子，一双美目悠悠的瞟了一眼，嘴角微起。放在桌下的纤手一翻，一团水汽徒然出现。

    贵公子明眸微的睁开，扫了她一眼。女婢慌忙散去水汽，妙目迅速的扫视了一番店厅，又瞥了眼贵公子后，垂下脸庞目光微乱，拈了拈衣角，小声道：“婢子……婢子看主上也有些乏了……”

    “不知规矩！这是什么地界不知道吗，要是惹了麻烦，别怪主上不袒护你。”旁边那名护卫打断了她的话，眼中露出不满，又瞟了下周围，拉了那张长脸道“这越靠近上京，越是要小心，要不然也不必换成马匹来当脚力。”

    看了看已经闭目养神的主上，女婢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了几下，那双薄薄的朱唇微微厥了起来，虽然晓得自个儿错了，但显然还是不满这个护卫来指责她。

    在这略显空旷的店里空气闷热，这两人声线压的非常低，旁的即使有心仔细竖耳偷听，也难分内容。更何况现在其他人，大都搭拢着脑袋，撑着桌面儿在那休息。

    然而角落里，一直靠着墙壁，呼呼大睡的店小二眼睑却颤了一下。过了半响，装作刚刚热醒的样子，用肩头的抹布擦了把汗，朦胧的双眼看了下大厅。晃晃悠悠的走向店后，拨开垂帘，脚尖还没着地，后面徒然响起一声平和的声音。

    “小哥上哪？”一直闭目的贵公子俨然已经张开双眸，秀朗的面孔，幽黑的眼中星光闪烁，嘴角微微上扬，带有种浅笑，望向了他。

    店小二身子一颤，反应甚是迅速，转过身哈着腰，谄笑道：“小的去烧壶水，省的待会儿茶水不够，惹了客官们不高兴。”

    那女婢懵懂的看了眼店小二又望向贵公子，显然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主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而护卫却感到了什么，眼中厉光一闪猛的站了起来，全身绷紧手握长刀，看那份架势，仿佛随时准备劈了小二。

    这下店里热闹了，所有人都伸了脖子望向这里，不知怎的这小二哥惹了人家。看那护卫一脸凶气，原本合鞘的长刀，已然划出一半有余，到是都替小二哥捏着一把汗。

    店小二苦着张脸看了眼护卫，缩了缩脖子满是委屈道：“公子，这……这小的哪里惹的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先道歉了”

    店里坐在门口的江湖汉子名叫程严安，在大平镖局任镖师，经常往返于上京与沧州之间，所以这间店也常坐坐。阔脸厚唇，虽然长的凶悍，但却是份难得的好心肠。本就爱管闲事的他，看到这一幕也豁然站了起来，瞟了眼护卫手里的刀，嘲讽道：“呦，俺说这天子脚下贵人可真不少，都不需要王法了，动不动就拔了刀子，怎的，你这黑脸瞪什么瞪，不服爷是吧。”说罢，手向腰后一摸，一把冒着寒光的短刃匕首已然握在手中，小眼一挑，神色傲然道：“哼，小爷俺这是光脚不怕那穿鞋，打听打听，白刃黑手的名号在这条道上还是有些名气的。”

    那护卫被这汉子称作黑脸，脸那是刷的一下真黑了，长刀“唰”的一声抽了出来，就要劈了这人。胖掌柜不知道何时被人叫醒见到这情况，这要是出了命案，小店就别想在开了，忽的吓了一身冷汗，忙隔开两人。

    “各位，各位，冷静下，我这道歉了，今儿我垫钱，全免，全免！”胖掌柜哈着腰，左右向两人连连做揖。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在那吵，店小二趁此机会连忙一番身，躲进了后院。那贵公子向女婢努了努嘴，向她示意一下。女婢含笑的眼睛眨了眨，俏丽的身影已经追了出去。

    “站住！”只听的后面一声娇呵，女婢已经追上。店小二此时也不在掩饰，双脚生风，迅速靠近旁边的树林施展木遁，只见他伸手一触碰树木，瞬间融入里面，消失不见了。

    女婢柳眉一竖，暗叫糟糕，没想到这妖怪，五行属木法力高强，这木遁一开，身即是木，整片树林难查踪迹，不知道会从哪棵树头上冒出来。而自己却是水属法术，不但无法捉到，而且一旦交手，水润生木反而增长对方的实力。

    女婢扬起精致的五官，白净的纤手遮住美目，微眯着看了看那颗火辣的太阳，估摸了一下，普通的小水塘在这烈日下也极尽干涸，看来想用镜花照水监视这里，也是不可能了。

    仅仅一个照面，就让这个家伙跑了，看来主上给自己的任务是没戏了，想到这里，不禁跺了跺脚，粉唇微咬，狠狠地诅咒一番那该死的妖怪，懊恼的一转身，倩影闪去。

    而店小二消失的那棵树上，慢慢又浮现出店小二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庞，只见他咧嘴一笑，学着那江湖汉子的口音，满是jian笑道：“嘿，笨丫头，也不看看小爷是谁，跟俺斗，哈哈。”